谢砚修站在警局走廊的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玻璃窗上雨水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光。
他盯着窗外,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雨幕,捕捉到城市暗处蛰伏的罪恶。
"谢队,人带来了。
"年轻警员小张站在审讯室门口,声音压得很低,"但情况有点奇怪。
"谢砚修将烟收回口袋,转身时肩线绷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怎么说?
""说是目击者,但更像是......"小张犹豫了一下,"自首的。
"谢砚修眉头微蹙,大步走向审讯室。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立刻捕捉到了房间内异常的氛围。
女孩缩在椅子一角,校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
她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那是一种动物般的警觉与恐惧。
谢砚修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金属椅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女孩的肩膀随着声音颤抖了一下。
"林小夏?
"他翻开案卷,声音平静,"你说你目睹了同学坠楼。
""是、是的。
"林小夏的声音细如蚊蚋。
谢砚修抬眼看她,目光如刀。
"几点发生的?
""放学后......"她顿了顿,突然改口,"不,是课间,第二节课间。
"谢砚修手中的笔微微一顿。
这是她第三次修改时间了。
"具体看到了什么?
""我、我在走廊,看到周婷站在天台边缘,然后......"林小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就掉下去了。
"谢砚修注意到她说"掉"而不是"跳"。
他合上案卷,身体微微前倾。
"林小夏,你知道作伪证要负法律责任吗?
"女孩的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没撒谎,至少不完全是。
"白烨璟倚在门框上,冷白的肤色在荧光灯下几乎透明。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淡漠疏离。
白发微卷,因雨水略微潮湿,有几缕贴在脖颈处,隐约露出后颈一颗小小的黑痣。
谢砚修挑眉:"白法医有何高见?
"白烨璟走进来,随手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
"初步尸检显示,死者后颈有防御性伤痕,指甲里有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
"他顿了顿,"而且,坠楼角度不对。
"林小夏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白烨璟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道:"死者是被推下去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挣扎中被失手推落的。
"谢砚修注意到林小夏手腕上的淤青,在白大褂袖口下若隐若现。
白烨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林小夏的校服袖子袖口。
"别——"林小夏想抽回手,但为时己晚。
一道紫红色的勒痕狰狞地盘踞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有意思。
"白烨璟的声音毫无波澜,"颈部的勒痕用围巾遮掩,手腕的伤却忘了处理。
"他首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谢队,你该问问她,为什么一个目击者会有被捆绑的痕迹。
"林小夏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说实话他们会杀了我!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周婷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杀了她!
现在他们也要杀我!
"谢砚修与白烨璟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烨璟轻轻点头,退到角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剥开包装纸放入口中。
荔枝的甜香在审讯室内若有若无地飘散。
谢砚修重新转向林小夏,声音放柔了些:“他们”是谁?
"凌晨三点,法医办公室。
白烨璟将尸检报告最后一页打印出来,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点。
解剖室音响里,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流淌而出,为冰冷的空间增添一丝诡异的温度。
门被推开,谢砚修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白烨璟面前,黑咖啡,不加糖。
"提神。
"谢砚修简短地说。
白烨璟瞥了一眼咖啡,又瞥了一眼谢砚修眼底的青黑。
"你更需要它。
"他推了推眼镜,"林小夏交代了什么?
""足够立案了。
"谢砚修在白烨璟对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上的旧伤疤。
"赵铭,高三学生,父亲是赵氏集团董事长。
周婷死前曾威胁要曝光他们校园霸凌的视频证据。
"白烨璟轻哼一声。
"霸凌?
"他翻开尸检照片,"这些伤痕告诉我,这叫谋杀未遂后的灭口。
"照片上周婷的尸体惨白如纸,西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旧伤——肋骨处的淤青、大腿内侧的烟疤、指甲被拔除后新长出的嫩肉。
谢砚修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下颌线条绷紧。
"林小夏说,这不是第一个。
"白烨璟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荔枝糖,丢给谢砚修。
"血糖低影响判断。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白板前,用红色马克笔写下"赵铭"二字。
"明天去学校?
"谢砚修点头,将糖放入口袋——他没吃甜食的习惯,但也没拒绝。
"你一起?
""嗯。
"白烨璟摘下眼镜擦拭,这是他不耐烦的前兆。
"校长刚才打电话来,说希望不要影响学校声誉。
"他冷笑,"死人不会说谎,活人才会。
"窗外,雨势渐小。
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稀释的血迹。
谢砚修突然问:"为什么帮她?
"白烨璟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
"谁?
""林小夏。
你本可以等我慢慢撬开她的嘴。
"白烨璟沉默片刻,走到解剖台前,轻轻拉上覆盖尸体的白布。
"打扰了。
"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转向谢砚修:"她手腕的勒痕,和死者颈部的痕迹一致。
"谢砚修瞳孔微缩。
"同一条绳子。
""同一个人。
"白烨璟纠正道,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明天七点,校门口见。
"清晨六点半,谢砚修己经站在学校门口。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深灰风衣,整个人如同一道阴影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只是习惯性地转动着,时不时凑近鼻端轻嗅烟草的气息。
一辆银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白烨璟那张近乎冷漠的俊脸。
"上车。
"谢砚修拉开车门,闻到一股淡淡的荔枝甜香。
"你吃了几颗糖?
""足够保持清醒。
"白烨璟推了推眼镜,"我查了学校近五年的意外事件记录。
三年前,一名叫李萱的女生***,从同一个天台坠落。
"谢砚修皱眉:"档案里没有这起案子。
""因为被压下来了。
"白烨璟从公文袋中抽出一张照片,"有趣的是,李萱也是赵铭的同班同学。
"照片上是一个笑容腼腆的女生,站在学校操场边,背景里隐约能看到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
谢砚修接过照片,指尖在其中一个男生身影上停顿——虽然模糊,但那高大的轮廓和嚣张的姿态,与昨天审讯记录中的赵铭如出一辙。
"先去天台。
"谢砚修说。
学校保安见到警官证后慌忙放行,眼神却闪烁不定。
谢砚修注意到他频频看向手机,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
天台门锁己经生锈,但最近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
白烨璟蹲下身,用镊子从门框缝隙中取出一小段纤维。
"尼龙绳,和林小夏手腕上的吻合。
"谢砚修走到天台边缘。
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痕迹,但他还是在一处凹陷处发现了半个模糊的鞋印——比周婷的脚大两码。
"不是***。
"谢砚修低声说。
白烨璟站在他身侧,白发被晨风吹得微微飘动。
"从来就不是。
"两人沉默地注视着逐渐亮起的天空。
远处,第一批学生开始陆续进入校园。
他们笑着,闹着,对即将掀开的黑暗一无所知。
谢砚修突然开口:"为什么选择当法医?
"白烨璟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
"死人不会说谎。
"他转身走向楼梯,"活人太麻烦了。
"谢砚修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掏出那颗荔枝糖,剥开包装放入口中。
甜得发腻,却莫名让人清醒。
他跟上白烨璟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