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灭门己过三日,他仍会吐出黑色块状物——那些碎块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像碾碎的蜗牛壳。
掌心传来刺痛,青铜罗盘烙下的青斑正在渗血。
林幽解开缠手的布条,发现伤口里嵌着半透明晶丝,与母亲脖颈钻出的蠕虫如出一辙。
"沙沙..."溪畔芦苇突然无风自动。
林幽本能地扑进泥潭,三枚骨钉擦着发梢钉入树干。
钉尾缠绕的血线虫昂首嘶鸣,竟发出婴啼般的哭声。
五个戴哭脸面具的黑衣人从树冠跃下,为首者手中陶瓮爬满血线虫。
那些猩红长虫在瓮口蠕动,突然齐刷刷转向林幽藏身处。
"饿了三日的血线虫这般躁动..."黑衣人屈指弹瓮,"看来钓到大鱼了。
"林幽屏息后退,脚踝却被冰凉之物缠住。
低头望去,腐尸正从泥潭中缓缓立起——这具泡胀的女尸穿着林府丫鬟服饰,眼眶里游动着血色长虫。
"公子..."女尸嘴角撕裂至耳根,血线虫从喉管涌出,"跟奴婢回府..."林幽猛踹女尸面门,腐肉如熟透的柿子爆开。
腥臭液体飞溅处,泥潭里接连伸出数十只惨白手臂。
血线虫在尸群间弹射,织成一张猩红大网。
"玄冥宗的血瓮使越发下作了。
"沙哑男声突然响起。
芦苇荡中踱出个跛脚乞丐,手中竹棍挂着七盏幽绿灯笼。
灯笼照及之处,血线虫纷纷蜷缩落地,化作腥臭血水。
黑衣人首领暴退数步:"食秽人?
你们这些阴沟老鼠也敢..."竹棍破空声打断喝骂。
乞丐身形如鬼魅,七盏灯笼同时炸开,绿火中飞出万千萤虫。
林幽听到密集的啃噬声,待绿雾散尽,五个黑衣人己成森森白骨——那些骨头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血线虫正在孔洞里痛苦扭动。
"这叫食秽萤,专吃腌臜物。
"乞丐踢开陶瓮碎片,浑浊独眼打量林幽,"小子,你活不过七日了。
"林幽这才发现胸前浮现青黑纹路,那纹路如同老树根系,正朝着心口蔓延。
乞丐突然扯开破袄,露出同样纹路的胸膛——只是他心口处镶着块青铜镜,镜中竟有虫豸蠕动。
"活人蛊,三十七年一轮回。
"乞丐指甲刮过青铜镜,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林崇山倒是狠心,竟用亲孙当养蛊皿。
"林幽脑中闪过祖父灵牌下的黑檀木匣。
灭门那夜,正是触碰木匣后...乞丐突然掐住他手腕,独眼几乎贴到鼻尖:"今日是第七日,子时一到,你体内蛊虫就会破茧。
"他扯开林幽衣襟,青黑纹路己蔓延至锁骨,"要么跟我学《食秽录》,要么变成蛊虫产卵的温床。
"暮色渐沉时,两人躲进山神庙。
乞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五颗干瘪的暗红丹丸。
"吞了。
"他往神龛里撒了把香灰,灰烬落地竟组成符咒,"这是用怨气炼的秽丹,能暂时骗过你体内蛊虫。
"林幽咽下丹丸的瞬间,五脏六腑如同被烙铁搅动。
他蜷缩在草堆里抽搐,看到乞丐掏出本皮质古书——那书封竟是人脸制成,此刻正发出痛苦***。
"食秽人吞怨气为生,修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乞丐咬破食指,在人皮书封画出符咒,"你体内活人蛊乃幽冥虫所化,需用更凶的煞气镇压。
"子夜将至,山神庙突然阴风大作。
林幽皮肤下凸起无数小包,那些鼓包在皮下飞快游走,最终汇聚在丹田处。
乞丐猛地将人皮书按在他天灵盖,书封人脸突然睁开双眼。
剧痛中,林幽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七岁的自己被按在祭坛上,祖父将黑虫灌入他鼻孔;母亲在月夜对镜垂泪,镜中映出的却是满身复眼的怪物;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一尊三头六臂的青铜像,每个掌心都托着颗跳动的心脏..."凝神!
"乞丐暴喝惊醒幻象,"运转《食秽录》心法!
"林幽本能地结出怪异手印,庙中阴气疯狂涌入七窍。
丹田处的鼓包突然爆开,他呕出大滩黑血,血中无数透明虫卵正在蠕动。
乞丐却大喜:"成了!
幽冥蛊以为宿主将死,提前破茧了!
"他抓起虫卵塞进嘴里大嚼,齿间溢出靛蓝汁液,"快用罗盘镇住本命蛊!
"青铜罗盘应声发热,磁针虚影自眉心浮现。
林幽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血雾与磁针交融的刹那,丹田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啸——一只琉璃般的蛊虫虚影被磁针钉住,渐渐化入经脉。
破晓时分,乞丐看着林幽掌心游走的青芒,独眼泛起水光:"三十七年了,终于等到真正的食秽人..."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
十八盏白骨灯笼自雾中浮现,灯笼上的人皮绘着飞天仕女图。
轿帘掀动间,林幽看到三日前的青铜面具。
"倒是省了本座寻人的功夫。
"轿中人屈指轻弹,血线虫群如箭雨袭来,"幽冥骨和食秽人,正好一锅端。
"乞丐将林幽推出后窗,反手扯下心口青铜镜。
镜面破碎的瞬间,万千怨魂喷涌而出,与血线虫绞作一团。
"去葬龙潭!
"乞丐半边身子被虫群啃噬,声音却带着笑意,"那里有林崇山留给你的..."虫潮淹没最后的话语。
林幽在林中狂奔,怀中罗盘滚烫如烙铁。
晨曦穿过树梢时,他惊觉双手爬满鳞片状青斑,耳畔响着无数细碎低语——那声音来自途经的每具动物尸骸。
葬龙潭水黑如墨汁,潭边歪斜着半截石碑。
当林幽看清碑文时,浑身血液骤然凝固:林氏罪人崇山埋骨处碑文下方,赫然刻着他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