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队不要女的
列车广播里,有温柔的女声响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青同志们,本次列车,己到达终点站河东省滨县火车站。
请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睡眼惺忪的小七,看着手中,被剪了一角的硬纸片车票。
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上面的日期,赫然是:1973.12.9小七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差点掉下泪来。
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穿越了!
睡个午觉,也能穿越?
只是,还没等小七想明白,她和她的行李,就被无情地赶下了车。
一起的,还有男男女女上百个知青。
然后,他们被集中在一个露天大会场。
这会子功夫,小七的脑中,忽然涌入一些陌生的记忆。
虽是些零星片断,可小七总算弄清楚了一些事。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一名放着娇娇女不当,偏要跑来穷山沟插队的18岁女知青。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没苦硬吃。
天阴沉沉的,寒风阵阵。
小七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将斜纹布军大衣的海虎绒领子竖起来,又把红色的羊毛围巾,往脸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忽听得旁边,有几人小声嘀咕:“我听说,待会儿,会有骡车和卡车来接。
骡车去的,都是最穷的山沟沟,卡车去的是富庶的近郊。
记得,千万要上卡车,别上骡车。”
卡车!
小七暗暗记下。
又过了几分钟。
会场上,陆续来了五辆骡车,一辆卡车。
有知青发了疯般朝卡车奔去,也有知青快速地跳上了骡车。
小七弯下腰,抓起脚边的铺盖卷,背在背上。
然后,一手提起皮箱,一手挎上装着搪瓷脸盆和生活用品的网兜,使足吃奶的力气,向卡车奔去。
可卡车太高,她的行李太多,身上的军大衣又宽大、笨重,爬了半天,愣是没爬上去。
就这一会功夫,车上便又跳上去了几个。
眼看着几乎就要满员的车斗,小七心中万分焦急。
忽然,她感觉到背后有一双大手,托起她的腰,一路向上。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人就己经被丢到了车斗里。
小七回头瞧去,只见车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男人宽眉狭目,高鼻薄唇,长得甚是英俊。
即便藏蓝粗布棉袄上打满了补丁,也难掩他鹤立鸡群的好相貌。
只是男人气质很是清冷,一张脸板得纹丝不动,看着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小七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但男人却并未回应,自顾自数了下车上的人头,麻利地跳上了副驾驶。
接着,卡车一轰油门,向前驶去。
小七挤在车斗最边上的角落里,暗自盘算着富庶的农村会是什么样,大概是能吃得饱饭吧。
她要求不高,顿顿白米饭,大馒头就成。
卡车一路走走停停,路过一个村庄,就会放下几个知青。
最后,车上只剩下了连她在内的十二人。
然后,卡车开进了一条蜿蜒的山路。
到处是荒坡、石头和枣刺,小七被眼前的景象傻了眼。
卡车继续开,依着盘山路转入山沟,到了一个三面全是峭崖的地方,卡车停了。
副驾驶的男人,打开车门跳下车,对着众人命令道:“下车!”
小七跟在众人身后,连滚带爬地带着行李下了车,人还没站稳,卡车就“轰”地一声,掉头驶离。
气流扑面,小七踉跄了下,差一点就要摔个“狗啃泥”。
“赶着去投胎啊!”
小七狠狠瞪着卡车尾,咒骂了一句。
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正是扶她上车的那个男人。
此刻,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轻蔑。
这眼神?
莫名其妙!
原本对他产生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此时,对面的山坡上,忽然闪出三个男人,青一色的黑棉袄、黑棉裤。
当然衣服上或方或圆的补丁,也是少不了的。
为首一人约摸五十多岁,身材魁梧,方脸阔鼻。
他大步走来,对着年轻男人道:“苏俭,怎么是你去接的知青?”
苏俭解释:“九叔他早起脚崴了,就叫我帮着跑一趟。”
“你今儿不上班吗?”
苏俭解释:“七叔,您忘了,今天星期天。”
“哦,瞧我这记性。”
七叔笑着拍了拍脑门。
然后,目光扫过十二个男男女女,笑着道:“欢迎大家来咱们赵庄大队插队!
我是大队支书赵守礼。”
众知青纷纷道:“支书好!”
“支书好!”
“大家别这么客气,叫我七叔就好。
以后,赵庄大队就是你们的家。
我,就是你们的亲叔叔!”
知青们一阵欢呼。
“七叔,一个队分几个?”
苏俭问。
七叔哼了一声,“十二个知青,三个生产队,你说分几个?”
苏俭再次问道:“头一批知青是一队先挑的。
这次,总该轮到我们二队了吧?”
还没等七叔开口,他就伸出手指,指了指其中西个较为壮实的男知青,高声道:“七叔,我要这西个。”
七叔哪能不知苏俭的那点小心思,他提醒道:“每队两男两女。”
苏俭闻言,急道:“七叔,我们队可不要女的。
我要是敢带回去,回头九叔就得给我穿小鞋。”
七叔“嗤”了一声,“老九什么觉悟,我能不知道?
我看这分明就是你小子的主意!”
苏俭依旧强调:“反正,我们二队坚决不要女的。
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生孩子,还能有啥用?”
七叔脸往下一沉:“说了两男两女,凭什么就你特殊?”
苏俭道:“我天没亮,就顶着寒风,步行西十里到县城,把这些知青一个个接回来。
到现在为止,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
我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挑几个小娘们儿,回二队当摆设!”
小七这好脾气的,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位苏同志,什么叫小娘们儿?”
苏俭眼皮都没抬,轻笑一声,“不是小娘们儿,还是老爷们儿不成?”
小七气得牙痒痒,“请你正确使用‘女同志’这个词!”
“还有,什么叫除了生孩子,没啥用?
你这是歧视妇女!!!”
“女人能干得事多了去,从艺术到科学,从教育到经济……女人在社会各个领域,都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连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苏俭锐利的双眸,向小七扫来,眼中依旧是满满的轻蔑。
“还半边天,上车下车都费劲的主,不是我小瞧你,你是能除草,还是会刨地?
恐怕玉米棒子,都掰不下来一个!”
嘿!
看不起谁呢?
小七很是生气。
虽然这除草、刨地、掰棒子的活,她是一样都没干过。
可上车、下车费劲,这事能怨她吗?
要怨,那也得怨她身上,不知絮了多少斤棉花的军大衣啊。
要是此刻,她穿着的不是军大衣,而是鹅绒服,必定身轻如燕。
小七不服气道:“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苏俭也冷笑了声,“好,来日方长,我等着!”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七叔,“一句话,我们二队只要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