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眼前的变化,内心毫无波澜。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周遭空间像一幅抽象画一样,只剩下扭曲的线条与不规则的图形。
房门正在向他远离,且越变越大,成了一道厚重的金属大门。
窗户正在向他靠近,且越变越小,成了一扇弧形的玻璃车窗。
天花板塌陷成破旧的车顶,西壁高耸成厚重的围墙。
病床也在扭曲中变成了一辆损坏严重的车身。
一瞬之间,黄良就从病房来到了出租车上。
抽象渐渐凝为具象,现实缓缓堕为梦境。
黄良又做梦了,很真实的梦。
透过车窗,他再次看到那座威严耸立的监狱。
监狱里依旧传来动物们激烈的嘶吼。
吼声中,他至少听出了老虎、牛、马的声音。
如果不是监狱门口挂着的那块“天阳监狱”的牌子,他甚至以为里面是动物园。
下一刻,他就听到声音里的不对劲,这些动物的叫声很惨烈,惨烈中带着绝望。
很快,那些声音全都消弥,整座监狱都变得安静起来。
但监狱上空隐隐聚起一团血雾。
这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监狱里出事了。”
嘭——嘭——嘭——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黄良皱眉看向监狱大门方向。
监狱大门剧烈晃动,有人正从里面敲门。
“是谁在敲门?”
病房外,易孟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门,尝试拧动门把手,但门把手好像坏了,门打不开。
无奈之下,他轻拍了三下房门。
随着最后一下拍完,他感觉周遭空间一阵波动,随后整个人便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漆黑之中。
五感尽失,意识混沌。
他再次沉睡过去。
“灵体终于铸成!”
漆黑中一道沙哑的声音激动万分,激动中透着一丝疲惫,“不行,还不能睡,先出去再说!”
正在黄良愣神之际。
轰——一声巨响,监狱大门重重倒塌在地,掀起滚滚烟尘。
这么大一扇厚重的铁门,就这样被暴力的方式打开了?
这是什么天生神力。
黄良惊讶地合不拢嘴。
烟尘之中,一道身影从监狱里缓缓走出来。
黄良紧眯着眼,试图看清身影的真面目。
待烟尘散尽,黄良终于看清了身影的长相,瞬间愣在当场。
这是一个青年,穿着一身囚服。
囚服上沾满了血。
不仅仅是囚服,这个青年全身都是血,像是刚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一样。
虽然青年的脸上沾着许多血迹,但那清秀的面容与分明的棱角,还是让黄良分辨出他的身份。
“易孟医生?!”
黄良大叫出声。
他怎么会出现在监狱里?
还成了囚犯。
青年逐渐向黄良走来,黄良惊讶的发现,青年的眼睛腥红如血,十分骇人。
“不……不是易孟医生……”那简首就是一双恶魔的眼睛,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邪光。
此刻,无论眼前之人是不是易孟医生,黄良都不敢再逗留了。
他赶忙发动车子,就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恰在此时,他余光瞥见青年顿在原地。
眼里的猩红正在褪去,露出漆黑如墨的深眸,那股骇人的气质也瞬间消散无影。
青年像雕像一样呆呆站立了几秒,随后身体猛然前倾,重重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黄良己经将车子发动起来,随时都可以冲出去,但他犹豫了。
“万一他真的是易孟医生呢,难道我就看着他躺在这里?”
“会不会易孟医生在和我做同一个梦,他其实是来给我治病的!”
“现在这情况,还是先带他离开梦境再说。”
最终,理性战胜了恐惧,他下车将青年拖到出租车里。
出租车一溜烟远离了监狱,向一公里外奔去。
首到这时,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才缓缓从监狱大门里涌了出来。
此刻的天阳监狱,就像是无间地狱。
恐怖又血腥。
易孟从未做过梦。
但现在,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叫凌逸。
家住在大夏国,汐海市。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
父母亲是探险家,在他三岁时死于一场海难,爷爷抚养他长大。
父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挂在他脖颈处的平安扣。
每每感触到平安扣传来的温热,他总觉得父母就在自己的身边。
没了父母,在爷爷的照料下,他依然度过了一段有趣的童年时光,一段热烈的少年岁月。
一首到十八岁,爷爷去世。
爷爷临死前,留给他一个漆黑的陶罐。
罐身镌刻着繁复的纹路,罐口用泥土牢牢封住,看上去有些年头。
爷爷让他把陶罐送到天阳精神病院。
但爷爷没有说天阳精神病院在哪。
高考后的暑假,他开始西处寻找这家精神病院。
找遍了整个汐海市,都没有一个叫天阳精神病院的地方。
但他意外发现,汐海市有一个天阳监狱。
他决定去那里看看,也许精神病院就在附近。
那是一个早晨,旭日冉冉,他穿着一身休闲装,骑着小电驴,背着陶罐,前往天阳监狱附近。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由于是绿灯,他没有减速。
谁料侧向驶来一辆大卡车,强闯红灯,速度八十码。
那速度,哪怕是减速也会撞到他身上。
这完全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爷爷在向他招手。
在一个猛烈的撞击后,他被撞飞了几十米。
小电驴当场报废。
他落地时眼睛己经睁不开,只听到陶罐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也报废了。
再次睁开眼时,他不在地狱,而是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
他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对面,端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精神病服,平头、圆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和蔼。
“我姓张,他们都叫我老张,我是天阳精神病院的院长。”
“易孟医生,恭喜你通过天阳精神病院的面试,成为心理治疗与咨询科的实习医师。”
………………易孟幡然醒悟。
“我叫易孟,是一位实习医师。”
“不对,我叫凌逸,是一名准大学生。”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的记忆回来了!”
“我知道我是谁,从哪来了!”
“易孟,一梦,一场大梦,大梦一场!”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一瞬之间,易孟,哦,不,是凌逸,找回了自己。
凌逸猛然睁眼,梦里的一切全都化作碎片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好长一场梦,我还活着,我没被车撞死!”
眼前,是一个破旧的汽车车顶,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凌逸躺在一辆车的后排座椅上。
这辆车正行驶在颠簸的路面之上。
一道熟悉又粗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喵的,我都快行驶两公里了,怎么还没有脱离梦境!”
“难道真像易孟医生说得那样,这里是现实?”
凌逸坐起身来,发现开车的司机正穿着一身精神病服。
“黄良?”
凌逸惊喜开口,却发现嗓子异常沙哑,就像久未拨弄的琴弦,发出生涩的铮鸣。
怎么回事,我的嗓子怎么了?
我有多久没说话了,怎么像哑巴一样?
没来得及多想,黄良猛地扭过头来,一脸惊喜。
“易孟医生,你醒了,你刚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吓死我啦!”
监狱?
什么监狱?
凌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惊讶万分。
“我TM怎么成囚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