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远处村落传来母亲们呼唤孩子的声音。
"林夜!
你爹在祠堂发火了!
"同族少年趴在土墙上喊,"族长说要请家法了!
"少年不为所动,首到兵蚁们恢复警戒队形,才缓缓收回手指。
起身时,他发现三步外站着个背负黄铜葫芦的老道,雪白眉毛下那双眼睛正倒映着最后一缕天光。
"赤须蚁的兵阵。
"老道的声音像枯树皮摩擦,"寻常少年早被咬得哭爹喊娘。
"林夜拍了拍粗布衣上的草籽:"它们认得我的气味。
""老道云松子。
"来人腰间的青玉令牌闪过微光,"小友如何称呼?
""林夜。
"他答得简短,目光却锁住老道腰间——那里悬着的玉佩刻着云雾缭绕的山峰,与父亲旧书里的插图一模一样。
云松子突然将玉佩按在他眉心。
刺骨寒意涌入颅骨,林夜眼前炸开无数金色篆文,又转瞬湮灭。
"灵台清明,是个苗子。
"老道收回玉佩,"可想看真正的点灵术?
"不等回答,老道袖中飞出一张黄符纸。
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振翅的火雀扑向林夜掌心,最终凝成颗琥珀色的珠子。
"七日后玄霄宗开山门。
"云松子捻着长须,"缺个识字的背箱童子。
"当夜,林夜把火雀凝成的珠子压在《山海志异》扉页上。
跟着老道踏入月辉时,他最后看了眼窗台上自己用蚁穴黏土捏的十八星宿图。
山路比预想更陡。
第三日正午,林夜拄着竹杖突然发问:"道长,修仙究竟修什么?
"云松子在一块龟形巨石上摊开油纸包:"修的是逆字。
逆生死,逆阴阳,逆这天定的蝼蚁命数。
"粗面饼被无形气刃分成两半:"修仙三境九阶——蜕凡、凝真、通玄,各分前中后期。
老道苦修一甲子,不过刚摸到蜕凡中期。
""玄霄宗掌门何等境界?
""凌霄子百年前己至通玄后期。
"云松子突然剧烈咳嗽,葫芦里倒出的药丸泛着腥气,"听说在闭死关..."第五日他们遇到断崖。
腐朽的藤桥在雾中摇晃,云松子却如履平地。
林夜走到中央时,固定左缆的岩石突然崩裂。
"莫看脚下!
"老道的声音穿透云海,"想着你观察蚁群搬运蛾翅时的专注!
"林夜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指挥若定的蚁后。
当终于踏上对岸时,他发现老道正在抚摸岩壁上的剑痕——那走势与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六十年前,有个杂役每晚偷练《玄霄筑基剑》。
"云松子的指甲抠进石缝,"后来他发现自己永远破不开蜕凡中期的瓶颈..."暴雨在第六日黄昏降临。
山洞里,云松子掌心的荧光照亮岩画:三个小人分别踏剑、乘鼎、御锤向山巅攀登。
"青岚山三大道统。
"老道指尖划过壁画,"玄霄宗剑修性命,药王谷丹夺造化,百炼门器炼乾坤。
记住,修行如蚁穴筑城,根基不固必遭反噬。
"第七日破晓,林夜被刺骨寒意惊醒。
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冰晶,而十步外云松子正在演练一套古怪拳法,每个动作都引得周围霜花旋转。
"这是...""《玄霄冻魔拳》,真正的入门功夫。
"老道收势时,袖口冰凌碎落如星,"看出几分门道?
"林夜下意识模仿起手式,到第三变时突然卡住。
云松子却罕见地点头:"当年老道看了五遍才记住第一式。
"正午时分,山路尽头突然裂出两道参天石阙。
林夜眯起眼,发现石柱上缠绕的藤蔓正随着他们的接近次第绽放蓝花,组成某种古老符文。
"玄霄宗山门。
"云松子正了正木簪,"接下来所见皆虚,跟紧玉佩灵光。
"当林夜迈过某道无形界限时,西周空气突然变得胶着。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融化,而前方云松子的道袍下摆己化作青烟。
"护山大阵的洗尘关。
"老道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想着你第一次发现蚁后时的专注!
"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
林夜咬牙前冲,在即将失明的刹那,整个人突然穿透水幕——三千级青玉阶梯自云端垂落,尽头是七座倒悬的仙山。
虹桥如锁链连接其间,琼楼玉宇在云海中沉浮。
但最震撼的是中央主峰那道贯通天地的青光,仿佛把整片苍穹都染成了碧色。
"那是...""接天崖的青冥阵眼。
"云松子肃立如松,"传说镇压着半条蜕皮失败的蛟龙灵脉。
"林夜的膝盖突然发软。
他看见阶梯底部聚集着形形***的人,有锦衣玉带的贵公子,也有麻衣草鞋的猎户。
所有人都仰望着仙山,眼中跳动着相似的火焰。
"十年一度的测灵大典。
"云松子从怀中取出青铜令,"老道就送到此处。
"林夜接过令牌时,触到老道掌心狰狞的疤痕:"您不...""被除名之人,岂敢玷污山门。
"云松子突然指向人群前方,"找那个佩松纹剑的执事。
"钟声突然自九天垂落。
九响之后,赤虹贯日而来,化作红袍老者凌空而立:"未时正,启灵门!
"空气突然扭曲如沸水。
林夜回头时,云松子的身影正被山雾吞噬,最后的嘱咐混着松涛传来:"记住,道心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