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原名苟非,六O身材,九十体重,扁鼻凹腮,一头钢丝发,满嘴烟屎牙,形象猥獕,有如阴沟里杂毛的老鼠或是暗缝里藏身的蟑螂,人见人憎,鬼见鬼怕。
爱花人年届三十,长的不咋滴,偏偏肚里的故事比谁都多,字字奇巧,电信公司没请他去当短信写手,真是错失了发财的良机。
按理,苟非这种人,其貌丑陋无比,出身亦非富非贵,人生必是坎坎坷坷,要想出人头地注定要久经磨难,比唐僧西天取经不知要难多少倍。
更何况,到最后能否取得真经,还得看观音菩萨是否帮忙呢。
只是世事难料,老天爷即然喜欢为老不尊,爱说爱笑爱捣蛋,在苟非爹娘的造人过程中,耍了点小聪明,使点了小手段,咧着嘴缺着牙,开了个玩笑,给了苟非一个拿不出手端不上台的相貌,那心中总是悔疚。
于是乎,老天爷手指一点,装了他一个无比精明和性感飞扬的脑袋,又将他投生在一个足不出户无需脸面即可闯荡世界的网络社会。
爱花人苟非自打偶然的机会学会了上网,几张贴子三两水文下来,凭着他那千变万化永不重复的动作细节和***共存的博爱精神,“爱花人”居然名震网坛,所贴文章的点击率日以万计,成了网络世界里响当当的人物!
名人的商业流量价值自然不可估量,投向爱花人邮箱里的约稿信就象大都市繁华街道上永不停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没个消停。
一些有实力的编辑为了赶在其他杂志面前得到署有爱花人字样的文章,一掷万金,预支爱花人一年的稿费,然后掷地有声地扔出一张张约稿计划书,隔三岔五的敲敲键盘,催着爱花人早一点将大脑里的细胞挤几个下来扔回给他们,好让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猎奇暖昧的网站流量大些更大一些,由此一来,资本盯着流量的脸色也就不至于象金字塔里的木乃依那样干瘪和难看了。
穿梭在网络光纤里的爱花人面对突然的成名和门盈若市的编辑,即亢奋又凄然。
亢奋的是他成了人性黑暗世界里的英雄和伟人,凄然的是那些侏儒般的读者让他感到无尽的空虚和孤独。
在那些个读者的眼里,他这个爱花人通晓世间一切的爱情,是主宰和娱乐他们精神世界的魔鬼和神。
魔鬼和神是不会缺什么的,所以魔鬼和神都很快乐,总有闲心去捣鼓别人的事情,而他,爱花人苟非,却缺少太多的东西。
他不是魔鬼也不是神,他不是清心寡欲的山野行僧,字里行间喷涌的都是爱情的火焰,那火焰气势磅礴,火光骇人,有如炼狱,又如火山,具有摧毁一切的能量。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亢奋,别人养狗弄猫养鸡养雀养宠物,他不养,爱花人偏生学会了种花。
一切有脚,能够自由走动的生命,到了时节,都会不顾一切地你疯我颠,爱花人苟非可没兴趣笔下宠逗读者,现实里还得服侍那些幸福得让他眼红的双双对对。
花能怡情亦能养性,他注册了一个自己的网页,编奇敲艳之余,在网络世界里建起了一座花园,一座凄美绝艳的花园。
这是一座漂亮齐整的花园,奇香弥漫、色彩无双。
爱花人呕心沥血,网罗世间所有的奇花异草移入园中,精心侍弄,细心嫁接,不出几年,调理得棵棵罕见,出落得朵朵惊人。
偶尔,爱花人心血来潮也会约上几名网坛新手来花园坐坐,举世无双轻雾迷漫的花园让来者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无形的诡秘。
这花园太美了!
见所未见的色彩,闻所未闻的幽香,彩蝶飞舞,清风阵阵,花粉微扬,碧叶如玉,让来者恍若置身于奇幻的天堂,又似飘浮于花粉造就的海洋!
面对此情此景,来者无不嘴张舌伸,屏息静气,移步艰难。
寂静中和着蜂鸣鸟叫的,是他们自个儿呯呯呯猛跳不停的心脏。
美到极致是恐怖。
来者面对无人的花园,正想纷逃而去,远处却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
他们西处张望,但见在那花园深处,立着黑衣飘飘的主人,他正用奇怪的带着回音的声音招呼着来访的客人。
一壶花茶,几碟花饼,各色样式古怪的花果齐整整早摆在石桌上的茶具边。
黑色的石凳,黑色的圆桌,黑色的黑釉茶具,黑色的长袍,晶亮光滑的黑使得万紫千红的花园变得迷离透明。
“请,请,请。”
连说三声,爱花人手一扬,缓缓地坐下,轻如蝉翼的袍身飞扬,似是一只巨大的黑蝶落入了花园。
面对此情此景,来者人人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在黑蝶的阴影里机械人似地跌坐在面前的石凳上,喝着茶杯里的茶,嚼着碟子里的果,一个接一个,向着对面黑衣的主人讲述着内心深处他人鲜知的秘密和故事,那一个接一个的秘密和故事就象菜场里杂乱堆放的肉类和蔬菜,被一个精明的厨师廉价地买了回去,精心配制,细心调制,佐以各色瓜果,不多时被加工成一盘盘色彩诱人的带着名厨料理的精品,售价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