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亡

小三却找到我，给了我三十万。

1.寒意自脚底窜腾而上，身体一瞬间如坠冰窖，手中的检查报告被我捏得死紧，面上的欢欣寸寸龟裂。

真是可笑啊。

当我怀了他的孩子满心欢喜的时候，他却在和别的女人在我们家里纠缠。

“沈燃。”

出乎意料，我还能维持着冷静的声音去叫他的名字。

回答我的不是沈燃，是那个女人不可思议的惊恐尖叫声。

女人背对着我，可我还是认出了她，是宋芝。

总裁和秘书从来都是小说里天雷勾地火的组合，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可以成为其中之一。

我今天才知道，宋芝那看似呆板严肃的外表下藏着这样娇嫩的身体，公式化的嗓音也可以成为靡靡之音。

沈燃转过身，胸膛上都是些指甲抓挠的痕迹，很刺眼。

他分毫不见慌乱，甚至还理所当然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询问让我的情绪彻底崩盘。

这是我家啊！我为什么会来！在哭出来之前，我快速转过身，留下了一句，“我在客厅等你。”

在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沈燃对宋芝发号施令地说了一句，“把这些整理好。”

也听到了宋芝习以为常低眉顺眼的乖巧回答：“好。”

他们这样……多久了……室内的暖气很足，可是我双手双脚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得冒汗。

我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日常的种种，试图翻扯出他出轨的蛛丝马迹。

没有。

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

从查岗，生活再到相处的模式，甚至连早安吻都一如既往。

一孕傻三年？还没生呢，是现在就傻了么？我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将它折了起来塞进了包里，手指因为用力而指骨泛白。

坐在自家的客厅，我却格格不入的像个局外人，只剩下了焦灼和煎熬。

沈燃和宋芝是一同出来的，他们身上穿戴整齐，男人似乎还洗了脸，睫毛都湿漉漉的。

就在沈燃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喉间翻涌而上的是一阵酸涩，这种不适感实在是过于明显，我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好难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哗啦啦的水声掩映下，我听到了沈燃喊了我的名字，急迫又担心：“歆喻！”没过几秒，我便在身前的镜子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上去很担心我，满脸都是急色。

这是演的吗？和我在一起的种种都是伪装吗？我关掉了水龙头，又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尽量装出个若无其事，让自己维持着体面，“沈燃，我们离婚吧。”

与其在痛苦的泥泞中挣扎，我知道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转身离开。

2.沈燃直勾勾地看着我，原本的担忧和急切一瞬间都成了不可思议。

他似乎很难以置信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离婚这样的决定。

我和他在一起了八年，从恋爱到结婚，分手和离开这样的字眼我从未说过，谁能想到，我第一次说，竟是离婚。

他伸出手将我揽在了怀里，像往常一样，安抚性地上下移动轻拍着我的后背。

耳边是他温柔的轻哄声，“歆喻，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曾经我以为的温柔的避风港，现在对我只有陌生和恶心。

上一秒，他怀里的人是另一个女人，他甚至进入了别人的身体，现在来抱我，还说让我冷静！？我反感地挣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抗拒，“放开！”大概是我挣扎得太厉害了，他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凶了起来，“歆喻！”“沈燃，你放开我！你太脏了！我只觉得恶心！”我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反抗。

他也在较劲，就是不肯松开我。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宋芝的轻声呼唤，“沈总，夫人……”与此同时，沈燃手中的力道卸了下来，而我猝不及防脱离禁锢的我摔倒在了地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控制身体，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伴随着小腹传来的尖锐的疼痛，我一阵阵的眩晕。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艰难地去摸我的肚子，声音抖得更是不成样子，“我……好好……疼……疼。”

身边男人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急色，宋芝也是满脸慌张和无措，可是我却无暇顾及，彻底疼晕了过去。

沈燃，这是我们唯一的牵绊了……意识恢复之后，我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父亲守在我的身边，沈燃守在门外，似乎还有宋芝，她甚至不敢过来见我，这样也好。

对于沈燃，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他长得好看，从前我总是说每次生气的时候看他的脸就气不起来了，只是，现在我单是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不可否认，离婚这件事情，是一时冲动，但是这种冲动是因为本能地防御机制，我在保护我自己。

我不会让自己在泥潭里挣扎不休，现在只当沈燃是个透明人，下意识地去依靠我父亲，“爸爸，宝宝怎么样了……”父亲将我扶了起来，意识到了我和沈燃之间的不对劲，他却什么都说，只是满脸心疼地将我扶了起来，“小喻，宝宝没事儿，他很坚强。”

没事——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难想象，里面居然有一个小生命。

他是我和沈燃的骨肉——从前的滋味是幸福的，但是在知道沈燃出轨之后，我对这个孩子充满了不确定。

我和沈燃注定是要离婚的，到时候这个孩子……一考虑这些我就觉得头疼欲裂。

父亲察觉到我的异常，他伸出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满目慈爱和担心。

好在，还有人一直爱我。

我哽咽，伸手握住了父亲的胳膊，“别告诉沈燃。”

“好，那我们回家。”

出门的时候，沈燃被我们父女两个人当成了空气，却没有丝毫不满的反应。

在我准备去坐轮椅的时候，他终于有了行动，凑了过来，试图抱我：“爸爸，我抱歆喻上去吧。”

父亲没说话，将眼神递给了我。

我的语气瞬间变得冷硬，“不用，麻烦你让开。”

端着岌岌可危的冷漠架子，用厌恶和反感的情绪来彻底麻痹自己，可到处都是漏洞。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生怕自己情绪失控。

我在忍，等着一个发泄口。

父亲懂了，直接伸手把沈燃推到了一边，态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对他道，“我的女儿，我自己可以照顾的好。”

说完便将我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上。

我依旧没有去看他。

父亲带着我回了家，沈燃一直跟在我们车子的后面。

3.我和沈燃的相遇是在高中，按照小说里面的人设，我和他大概可以称得上是清贫校草和千金学渣的组合。

我喜欢缠着他给我讲题，喜欢看他板着脸故作严肃教训我的样子，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很喜欢很喜欢，毫无顾忌，冲动又炽热。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沈燃是我们家公司的资助对象，也不知道他的家境是那样的穷困。

在我眼里，他游刃有余，高高在上。

因为他的缘故，我第一次那么努力地去学习，就是为了和他考上同一个学校。

开学的前夕，我对他表了白。

很遗憾，我的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眼中的那个优秀的沈燃其实也会因为家庭而感觉到自卑。

从他的嘴里，原来也可以说出“不合适，配不上”这样的话。

我好心疼他啊——那时候我是怎么说得来着，“那等你还清债务，赚很多钱之后，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恋爱申请吗？”好不知羞啊——不可思议的是，沈燃同意了。

我们以未来恋爱对象，现在的朋友这样有些莫名其妙的关系相处着。

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觉得我是沈燃的舔狗，剃头担子一头热。

可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沈燃有在爱我。

他为了摆脱穷困的境地有在努力赚钱，拼命的学习，兼职，几乎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我每次心疼地想要偷偷帮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温柔地阻止我：“歆喻，这是我的事情，需要我自己完成，如果你插手的话，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因为这是沈燃请求。

沈燃还清债务的时候，是在大二的寒假里。

再见他时，他瘦了一大圈，毫不夸张的说，都显得有些瘦骨嶙峋。

偏偏这人还笑得有些意气风发：“歆喻，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什么呀？”他一脸高深莫测：“情人节。”

难道他！我心脏剧烈震颤，大脑顿时涌现出了一大堆的念头，差点把未来孩子的名字都给想好了。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思绪一片混乱。

下一秒，就见男人从身后掏出了一支红色的玫瑰花，“歆喻，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仿佛一道漆黑的闪电，瞬间劈亮了我混沌的思绪，我情难自已，差点哭出来，“好啊！我同意你的恋爱申请！”我一直都记得那一支略显寒酸的玫瑰花，大概是因为天气有些冷，花朵都被冻坏了。

可是在记忆里，它开得那么娇艳。

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那时候的沈燃来到我的城市后，钱财已经所剩无几，原本打算要吃饭的钱都用来买这支花了，他是硬生生在火车上站了八个小时才回到他的城市的。

分明一无所有了，即使狼狈却仍旧要给我浪漫。

多傻的人啊。

十八岁的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动。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从恋爱，订婚，结婚，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于他而言，出轨也是理所当然吗？在我回到家之后，沈燃依旧停留在附近不肯离开。

路灯下，他敲打着手机，气压很低，脸上是化不开的阴郁和冰冷。

随着他的动作，我摆在旁边的手机在不断地震动。

沈燃脾气不是多好，越大越爱冷着一张脸，但对我总是温柔的，我以前最不喜欢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每次这样我都会捧着他的脸去蹭蹭亲亲，那是一场过于梦幻美好的梦境，而如今是滤镜破碎之后的疮痍。

现在我看着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撕扯，喉咙里传来的是无法忍受的苦涩。

沈燃，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的爱和忠诚吗？曾经你分明那爱我……他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起脸来看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并没有躲开，只是将窗帘拉上，然后离开了那里。

沈燃还是不断地在给我发消息。

道歉，却并没有解释。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你要好好珍惜自己。”

“我的过错无法弥补，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在无数条的电话和信息轰炸之后，我在聊天框敲下了一行字，随机将手机关了机。

“沈燃，我们离婚吧，剩下的事情明天会由律师和你交涉，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坐在床边，思绪像是被沉闷的湿团子所阻塞，因为找不到出口而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实在难受。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坐立太久，身体都有些发麻。

起身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口处，不由自主地想，沈燃现在还在吗？不知道受了何种驱使，我慢慢挪动着步子，一步步走了过去，甚至产生了想要当面和他谈谈的冲动。

亲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不是吗？在理智和感情的不算纠缠下，我最终还是站在了窗口的附近，拉开了一小段的帘子。

可我看到的不是沈燃的身影，而是宋芝拉开车门将沈燃扶进副驾驶的动作。

沈燃有严重的胃病，三餐不规律的情况下就很可能引起严重的胃部绞痛。

其实不难猜到，他大概是胃病犯了，这种情况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而他之所以有这样严重的胃病和我有关。

父亲一直不认可沈燃，尤其是在知道他的家境之后更是竭力反对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沈燃能做的只有拼命努力。

我见过他在校园里熠熠生辉，也见到了他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加班到深夜。

我心疼他，想要暗地里改善他的现状。

可沈燃太聪明，也太过于了解我。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在后面环抱着我，用这样满是依赖的动作，对我保证，“歆喻，是你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好的，让你永远幸福。”

我不服气，与他争论，“可是我们未来是要结婚的，是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我一个男人娶你还要依靠接济，这算什么？”他让我彻底无话可说，但是仍旧免不了耍小性子，小脸耷拉着。

沈燃笑着亲我，逗我，我的任何小脾气都会被他磨得消失。

即便在那么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亏待过我。

知道我娇气，再囊中羞涩也总是挑最好的礼物给我。

他为了娶我吃得苦，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父亲最后也松了口，我才能嫁给了他。

可如今那些海盟山誓，现在都变得狰狞又可笑。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爱也是。

他身边有了宋芝，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4.我坐在床上蜷缩着，像是失去了意识，只是呆呆地看着某处，脑海中充斥的全都是回忆，我和沈燃相处的点点滴滴。

好痛啊，为什么连呼吸都可以是难受的。

“歆喻，吃点饭，好不好？”父亲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看着父亲，张嘴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卡顿，像是一个废旧许久的机器人，“爸爸，我和沈燃要离婚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没等父亲说些什么，我的情绪便彻底失控，“爸爸，我好难受，好难受啊……”没说完，我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对出轨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可他是沈燃啊，我爱了他那么多年。

在心口上剜肉的痛苦，怎么可能云淡风轻。

父亲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守着我。

我哭累了，几乎要睡过去。

眼睛因为流泪过度而变得过度干涩，声音早已经哑得不成样子，“爸……爸……爸爸我……只有你了……”沈燃不爱我，不要我了。

我只有你了，爸爸。

“我在，爸爸会陪着你的——”宋芝找上了我。

如同往常一样，她脸上的表情对我依旧很友善尊敬，就连语气都不曾有丝毫的冒犯，“夫人，这是沈总让我交给你的。”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她手里的那个文件，只是看着她。

宋芝——我资助她读完了初中，高中，大学，甚至为她推荐了工作，亲手把她送到了我丈夫的身边。

他们怎么能……比起陌生人的恶意，被亲近的人伤害更叫我难以接受。

我宁愿沈燃的出轨对象是别人！“夫人……”她并未直视我，只是默默地将文件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了，这是离婚协议。

真是讽刺……人在彻底绝望之前总会期待事情会有转机的，可是现在，宋芝无疑是将我最后的那些侥幸撕碎。

“宋芝，恶心吗？”知三当三这样的事情不会觉得恶心吗！宋芝没有回答我，只是抿着唇，一副任由我怎么都刀枪不入的姿态。

比起我现在的冷硬，她现在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是我看错人了吗……我努力冷静，然后去翻看离婚协议。

沈燃竟然把自己全部的财产都给了我。

离婚之后，他就真的是一贫如洗。

我：“你知道里面的内容吗？”“知道的，夫人。”

“离了婚，沈燃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的……”她知道，什么都知道……我冷嗤了一声：“那你们倒是真爱。”

“夫人，我们……”宋芝欲言又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渐渐消声。

“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后续事宜直接和律师交涉。”

我说完之后，宋芝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可就在我人要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我，“夫人！”“还有什么事吗？”她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对我道，“沈总现在在医院。”

我看着手中的离婚协议，又看了看宋芝，“他是死是活，和我有关系吗？”宋芝像是猛地被什么惊醒，她没再说什么，再次低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孕，我的胃口尤其差劲，睡眠也越发不好。

情绪变得敏感又暴躁，会整宿整宿的哭，会想要去摔东西，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了想要自虐的冲动。

我努力想要把沈燃从我的生命里抽离，可是不行，与他生活的那些日子支配着我，一些身体的习惯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我总是会想起他，但又发了疯似地恨他。

父亲已经为我换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他心疼我，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对着我母亲的照片哭。

我也想努力去配合，为了父亲，为了肚子里我的宝宝，可是没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不好。

好几次半睡半醒间，我仿佛看到了沈燃，他如同往常一样，亲吻我的额头，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哼着哄我。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让我产生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错觉。

是梦吧，是我还贪恋着从前美好的错觉吧……我努力想要抓住着短暂的虚幻，“沈燃……我想你了……”他在哭，在心疼地亲吻我，在不断地向我道歉。

可是我好像连梦里的他都抓不住。

5.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不能再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