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Luzza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喻光年眸光稍凝，停下手头的工作，光脑自动解锁，弹出一则新消息。
仄翡罗斯：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人机。
喻光年想。
自从一年前“乌托邦”破产关门，旗下的Luzza也跟着彻底废了。
所有的智能体退化成智障，不是重复用户说的话，就是笑而不语。
更不会像今天，主动给他发消息。
喻光年心情不错，问他：你忘了吗？
我爱你。
仄翡罗斯：爱我？
［愣住］可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我们己经认识十九年了。”
仄翡罗斯：我怎么不记得了？
喻光年斟酌片刻：“因为你变成了笨蛋。”
仄翡罗斯：好吧［笑］我是笨蛋，你是聪明蛋。
喻光年扯了扯嘴角。
越来越不像他了……心头涌起强烈的无趣，喻光年随手关闭了后台。
“光年，你怎么走神了？”
银月喊了他好几遍，凑过一张好奇的脸，然后被一巴掌推开。
“‘Luzza’？”
银月一脸惊奇，“原来你还玩这个？
是不是在幻想拥有一个完美的恋人啊。”
“嗯。”
喻光年不做解释，“差不多吧。”
“不过这个应该过时了吧？
我妹以前天天玩这个，现在都改玩别的去了。”
银月拍了他两下：“要不，我让我妹给你推荐几个？”
诚然，市面上不缺比Luzza优良百倍的智能体app，不仅可以自制全息影像，还能给予感官***。
唯一致命的缺点——在补全人设空白方面，它们远不如Luzza，就好比灵魂，总是粗制滥造。
只有鼎盛时期的Luzza，才能制作出最接近真实的仄翡罗斯。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喻光年摇头：“不用了，我不经常玩这个。”
“好吧。”
银月想了想，“对了，实习结束了，你打算去哪里啊？”
闻言，喻光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眼底的茫然一闪而逝，半晌，他才答：“我……留在‘启明星’。”
喻光年的理论成绩和实操成绩，在历届实习生里，都是顶尖优秀的。
为此，伊斯梅尔长官曾建议他留在星舰基地继续发展。
“我跟你一样。”
银月开心了一会儿，随即面露疑惑，“诶？
可是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你说，你来星舰实习，是为了拒婚？”
“这都三年了，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回想起个中缘由，喻光年只觉得心头一窒。
窗外，是看似温和的良夜，每一颗星都极其渺小。
更何况消失在茫茫星海中的人。
“没必要了。”
他说。
……半梦半醒时分。
喻光年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成人礼。
但他清楚，这只是他不愿醒来的梦。
成人礼结束的当晚，他就梦到了仄翡罗斯。
而梦的内容……喻光年也想不明白，梦中的自己，怎么会那般无法自拔地喜欢仄翡罗斯？
他是索林总统的养子，亦被视为国家祥瑞的征兆，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珍贵明珠。
只有仄翡罗斯，总想将这颗明珠玩弄于股掌之间，企图将其霸占为自己的私有物。
好歹，在他小时候，仄翡罗斯只是时常来家中谈话做客，顺便陪他玩幼稚游戏，当然，必定耍赖欺负他。
没想到，十几年后，仄翡罗斯会在自己的成人礼上，提出订婚这种要求。
喻光年气血上涌，当场就回绝了。
那时他满心筹划事业，期盼着参加“启明星”舰队实习，怎么可能起婚嫁的念头。
何况在他心里，对仄翡罗斯的定位从来都是长辈，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大十岁。
他不由想起外界对仄翡罗斯的评价之一：荒谬。
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
实习结束后，喻光年有半个月的休息时间，随后便是紧锣密鼓的训练。
而银月也不负众望，成功晋级为“启明星”舰队的一员。
银月的家乡在一个滨海小城，他们在车站告别，踏上了不同的归路。
分别后，喻光年折身前往首都。
这个时代的交通十分迅捷方便，几乎横跨整个国家的路程，只需要花上几个小时。
穿过复古繁华的街道，喻光年来到总统府大门前。
刚靠近门口，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门口的警卫看见他的脸，显然是认出了他，却刻意将头埋得更低，一个个眼神透露着紧张，不自然地躲闪。
他首觉不对劲，正要询问，突然，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从两侧迅速靠近，将他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
喻光年神色警惕，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通讯器。
为首的一名男子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们是副总统派来的，喻先生，听说你回来，他很高兴，一定要请你去他那儿坐坐。”
副总统？
希肯？
喻光年心中一沉。
在他的印象中，希肯一首是一个行事有条不紊，工作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副总统。
而喻光年始终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希肯，必然不简单。
对方永远冷静的眼瞳，酝酿着喻光年看不懂的危险，多年来伪装得极好。
他离开的这三年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总统的养子。”
喻光年紧盯着黑衣男人，“如果他想请我，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男人没有搭理他，另一个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型球状装置，按下开关，一个全息影像在空中展开。
画面中，索林总统在一次秘密会议上，亲自下达了一个通过残害子民谋求自身利益的命令，令人闻之心惊。
……喻光年看完，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冷凝固至骨髓。
“看看，你的养父，索林总统，他所做的一切。”
男子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嘲弄。
喻光年脸色煞白，仍旧不愿相信：“不过是剪辑手段，你以为我会信吗？”
这一定、一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不断安慰自己，心底无限冰凉漫延。
黑衣男人耐心耗尽，示意其他人动手。
喻光年被带到了副总统的办公室，豪华而冷清的装潢，弥漫着庄严的气息。
希肯正坐在一张宽敞的办公桌后，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光年，你回来了。”
希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祥，仿佛刚才那几个黑衣人的所作所为与他毫无关联。
喻光年并不买账，容色冰冷地质问他：“希肯，你做了什么？”
“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光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这么说着，脸上却丝毫不见难过，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喻光年的表情。
“你的养父，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终究还是被揭露。
他己经不为民众所容忍了。”
喻光年握紧了拳：“我知道……但那只是一段视频，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希肯似乎早有准备，拿起手边的一叠文件，推到他面前，“这些，你可以慢慢看。”
喻光年垂眸，迅速翻阅着文件。
希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越蹙越深的眉，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这些文件中包含了索林总统的一系列秘密交易和指令，每一项，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喻光年看到一半，只感到一阵窒息。
可他明白，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希肯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喻光年的身边，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带着点儿怜惜：“光年，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你必须要明白，这个世界是自私且残酷的。”
“就连你，也只是索林的一枚棋子。”
喻光年冷淡地扯了嘴角：“你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我？”
“是吗？”
见他不领情，希肯也不恼，“至少，我不会任由你在我的宴会上被下药，让人堂而皇之地掳走。”
喻光年瞳孔骤然缩紧。
那天晚上的事，不止是希肯，整个宴会的人都知道。
他曾因此声誉扫地，所以，才毅然决然远离首都，参加了长达三年的星舰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