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身后的粗暴喝骂声,心中己做好了被棍棒加身的准备。
就在那木桶即将落下的一瞬,一道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穿透了整个巷道——“善哉善哉。”
声音不大,却宛如惊雷,令男子的手生生停住。
他愣了愣,抬头朝巷口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旧僧袍的老僧缓步而来。
那老僧胡须斑白,眉目低垂,手中持一根木杖,神色安详,步履从容,仿佛与世无争的谪仙。
鸾空抬起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看着老僧缓缓走近,眼神里满是茫然与希冀。
老僧的目光扫过他,又转向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和:“施主,何必动怒?
此子不过饥极,犯些小错,不妨饶过一回。”
男子满脸不忿,挥着手中的木桶喝道:“和尚,这小子偷东西,不教训教训他,长大了还不得变成个强盗!”
老僧却不急不恼,将木杖轻轻点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宣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世间因果轮回,何为对,何为错?
若施主能以德行感化,又何需以棍棒加身?”
男子被老僧的话怔住,一时间哑口无言。
刚想再发作,却被老僧抬手轻轻一挡,手腕顿时一麻,连木桶都握不住了。
他一边甩着发麻的手腕,一边恼羞成怒地骂骂咧咧,终究被老僧的平静目光震慑,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去。
待男子走远,老僧转身看向鸾空,眼中满是慈悲。
他缓缓从宽大的袖袋中取出一块饼,递到鸾空面前,声音温和:“孩子,饿坏了吧,吃吧。”
鸾空愣愣地看着那饼,双手颤抖着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他眼中涌出泪水,含混不清地说道:“谢谢……谢谢您……”老僧轻轻叹息,待他吃完后,缓声问道:“小施主,可愿随我回寺修行?”
鸾空抬起头,脸上满是污泥,稚嫩的眼眸里却藏着深深的迷茫:“修行……是吃饱饭吗?”
老僧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声音如和风拂面:“吃饭是为了活,修行也是为了活,只不过,是心中活得安宁。”
鸾空看着老僧慈祥的面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母后临终时的话语:“切勿执念,随缘而行……”他低下头,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缓缓说道:“好,我跟您走。”
老僧伸手轻抚他的头顶,低声念道:“善哉善哉。”
随即转身,手持木杖,朝巷外缓缓而行。
鸾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定,快步跟了上去。
深山古寺,隐于层峦叠嶂之间。
斑驳的木门在风中轻轻摇曳,檐下风铃发出悠长的声响,仿佛在吟诵岁月的流逝。
鸾空站在寺院中,抬头仰望夜空,微弱的星光洒在他稚嫩的面庞上。
智海老僧推门而出,手中拿着一件崭新的僧袍,走到他面前,慈眉善目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修行,为师赐你法号‘莲空’。”
鸾空抬头看向智海,眼中带着些许迷茫:“师父,为何叫‘莲空’?”
智海眸光微垂,声音沉稳而温和:“莲者,出淤泥而不染;空者,入尘世而无执。
愿你能如莲般净洁,心中无尘。”
鸾空默默点头,低声说道:“弟子记住了。”
智海注视了他片刻,转身朝僧房走去,声音淡然却透着威严:“莲空,随我来。”
两人穿过幽长的廊道,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寺中。
僧房内,烛火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智海取出一个布包,缓缓打开,露出几枚形状各异的小工具。
“从今日起,为师将为你施‘捏骨’之术,调整面骨与筋脉,可改你容貌。
此术虽痛,却能护你周全。”
鸾空望着那些工具,心中涌起一丝惧意,但很快便被压下。
他跪坐在蒲团上,抬头说道:“师父,弟子愿意。”
智海点了点头,目光慈和,却透着几分深邃。
他伸手托起鸾空的下颌,指腹在他的面颊上缓缓按压,仿佛在确认骨骼的结构。
随后,他取出一枚细长的工具,低声道:“此术无血无伤,但痛入骨髓,若忍不住,可随时喊停。”
鸾空深吸一口气,稚嫩的脸上露出超乎年龄的坚毅:“师父,弟子能忍住。”
智海缓缓点头,将骨锥轻轻抵在他的颧骨上,用力一推。
一阵刺痛顺着骨骼蔓延开来,仿佛有利刃在皮肉间穿行。
鸾空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拳头紧紧攥在膝上,却硬是一声不吭。
“疼亦可吟,何必强忍?”
智海停下动作,淡淡地问道。
鸾空闭着眼,声音微颤却倔强:“师父,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智海叹息一声,继续施术。
他用骨锥一点点推动骨骼,每一下都精准而缓慢,痛楚仿佛在一点点深入骨髓。
鸾空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智海收起工具,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今日到此,日后当渐次施术。”
鸾空抬起头,倔强地说道:“师父,我还能继续。”
智海轻轻叹息:“莲空,疼痛淬炼心志,然过度伤身。
你心性如磐石,为师自是明白。
此事,不可急于一时。”
烛火微弱,映在两人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