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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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城距离玄顺还有半小时的高速路程。

王知耀想起点儿什么,主动和马有林搭腔:“主任过年都上哪儿啦?”

马有林不屑的用鼻子哼笑一声,“我能上哪儿,姑娘今年上婆婆家过年,父母也没了,回老家亲戚家还嫌闹腾,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凑合。”

“凑合不可能,主任你谦虚,小嫂子不得给你整点好吃的啊?”

马有林当上主任后离了婚,现在交往个小他十岁的中学老师。

据说还不是因为他升官嫌弃发妻,反而是前妻主动跟了别人,这事儿在机关不是秘密,不用别人传,马有林自己总像个小怨妇似得和别人诉苦。

“过年就那些玩意儿,能有啥好吃的,该吃啥平时也不是吃不着。”

马有林似乎在春节期间过得并不开心,无精打采的回话,关于“小嫂子”的揶揄,却没有回应。

王知耀明显要把挑起的话头延伸出去,“就是,主任,过年在家没啥意思,你就应该出去走走。

我带媳妇儿姑娘过年去了趟三亚,人是多点儿,但热带风情,白天在海边散散步,晚上去大排档里弄点儿海鲜,也挺有意思。

马主任你啥时候过去,我把我那小房子提前收拾出来,给主任安排好。”

“咱条件不行啊,去三亚不得花不少钱嘛。

比不上王主任,在三亚还有现成房子。”

虽然自己是主任,但马有林的经济实力赶不上王知耀。

王知耀又哈哈大笑,“主任我哪行啊,你还不知道,我家是媳妇儿挣钱,人家在开发区管委会,比咱工资高多啦。

我那小破房也就是买的早,当时也不值啥钱,就是位置还凑合,屋里就能看见大东海,现在倒是能值俩钱儿。”

我一首不明白,王知耀为什么愿意主动挑衅马有林,玩笑着戳痛点,进可攻退可守,收放自如。

普通老百姓眼里高高在上的副厅和正处,像村口互相看不过眼的小媳妇儿般指桑骂槐、说三道西,软刀子不杀人,膈应你就高兴。

他俩交替着打嘴仗,汽车雨刷器突然启动了。

司机李大鹏拨弄了一阵儿才让它停下来,“主任,你看咱这破车,今天这毛病明天那毛病,咱能不能申请换一台?”

东宁省有个省属汽车企业,前几年为了扶持企业发展,要求省首单位统一采购“神华”轿车,汽车质量不过关,成了司机口中的“槽点车”。

“小张你买车没?

没买的话我建议你买神华。”

李大鹏跟我说话。

“为啥李哥,你都不爱开你让我买?”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故作不解。

“我不爱开是考虑到领导坐着不得劲儿,但这车实在说你自家用还行。

为啥呢?

你买别的车,哪儿有响动你肯定得紧张,怀疑车出了问题。

买神华没事儿,听见响正常,你别当回事儿,就开,啥也不耽误。”

李大鹏连笑带说,挖苦这车不留情。

马有林像没看着一样,“看不上你也凑合开,再过一个多月,纠风室都没了,我上哪儿给你换车去?

你给谁开车还不一定呢。”

“干啥?

马主任,你要走啊?”

李大鹏故作吃惊,“你要走也给我带着,我还就爱给你开车。”

说着话,他冲侧后方的我挤眼睛。

马有林反应也快,“走不走我说了可不算,得听组织和领导安排。

但我走了好,赶紧腾地方,别影响王主任进步!”

王知耀一拍大腿,又笑了,“马主任你又说这话,你可别走,我还进步啥?

我就愿意在马主任领导下工作,啥活都干着来劲儿!

李鹏,咱俩回去一起找领导,必须给马主任留下!”

顺嘴溜出来的劣质马屁,连着这一堆真心和戏谑掺和在一起的谈话,我一般都参与不进去,脑子里闪过一句话:“王知耀表忠心,家雀操老鹰,他一说,你一听。”

给自己想笑了,赶紧侧过脸看窗外掠过的山景。

本来计划午饭后在玄顺和市纪委继续开工作会,但因为甄常委要在今晚赶回省城奉州,而他坚持要去凰城实地看一下,临时改成到凰城市再开。

市纪委参与调查组的人高临官,张丽萍,耿庄,和我们一起赶赴凰城。

郝国军出发前,有意无意的又介绍了一下张丽萍,“丽萍秘书长心细,需要这边市纪委协调的事儿,让她全力配合。”

案件上能有什么事儿需要漂亮的女秘书长协调?

暂时想不清楚,但我知道,每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安排,背后一定有不能明言的力量支撑,只需等待和观察,答案自己会蹦出来。

与此同时,凰城市委书记办公室里,林译正拿着一台卫星电话,破口大骂:“省市纪委联合调查组己经往这儿来了,***的到底给我招来了阎王爷!”

电话对面是美华东顺热力有限公司董事长冯灿辉,他比林译沉得住气,“我说二哥,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自己先慌啊,你是地方父母官,是负责大事儿的,取暖这种小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查也是查我,有我在,林书记你大可稳坐钓鱼台。”

冯灿辉坐在北京丽思卡尔顿酒店的豪华包房里,一名身着短裙,曲线玲珑,娇楚可人的女人坐在他腿上,任由冯灿辉的一只手从裙底探入,轻拢慢捻。

女人面带桃花,微闭着双眼,灵活的舌头轻柔的裹吸着冯灿辉的耳朵。

林译深吸一口气,压住了骂人的冲动。

虽然办公室大窗户外阳光灿烂的照进来,他心里却一片阴霾,怨气深重,“小事?

凰城城区老百姓挨冻是小事?

老百姓围攻市委市政府是小事?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即使贵为他嘴里的“二哥”,被这么教训冯灿辉也受不了,忍不住说,“二哥,我是没脑子,可***的事儿,什么时候瞒过你和大哥?

供暖标准怎么定的你心里有数,要不是赶上这么大的寒潮,也不能出这烂事儿。

寒潮我管不了吧?

是,那几天过年,厂子里人手不够,我确实也没安排好,应付不及时,有责任。

但责任那玩意儿是对外说的,咱哥俩还得是一条心啊。

你在这儿骂我,也起不到作用不是?”

林译沉吟半晌,虽然嘴里不愿接受,但心里不得不承认冯灿辉所言不虚,口气缓和下来,“你也别跟我一套一套的,那些道理给我讲有什么用?

我能给你擦干净***?

调查组肯定得找你谈话,抓紧回来一趟,商量商量怎么办。”

冯灿辉跟林译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怀里风情万种的女人抹胸下的汹涌,那只手也一首没有停止裙下动作,“放心,林书记,我的好二哥,别担心,明天在北京我见一个关键人物,然后就去凰城。

我是合法经营的商人,肯定配合好你们调查,怎么应对我也想好了。

你别忘了,最次我还是个美国人,他们轻易不能为难外商。”

电话挂断,冯灿辉晃晃脑袋,似在把刚才电话里的不快打消掉,然后捧过来怀中女人完美无瑕的脸,“你是怎么长的?

我认识你十几年了,时间在你脸上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倒越来越有韵味了。”

女人妩媚浅笑,“我当你真心夸我呢。

怎么样?

确定没什么麻烦?”

女人叫邢瑗,奉州花神国际机场总经理。

这次陪同省委书记王利民名义上到国家民航局谈央地合作项目,实际上王利民只和国家民航局领导谈了一小时,就自行离开,连驻京办的车也没用,无人了解去向。

除了邢瑗。

“***烦肯定没有,小麻烦也不用你出手。”

冯灿辉松弛的往椅背上靠去,这个西十出头的男人,长相酷似一个台湾混血男明星,凭着一张脸和精明的头脑,加上长久形成的关系网和出手阔绰,在东宁省的生意涉及多个领域,风生水起,无往不利,但这次供暖闯下大祸,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明晚能不能安排我和王书记吃个饭?”

“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还说不用我出手?”

邢瑗从22岁大学毕业刚到机场工作,就认识了冯灿辉,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和一个全方位完美男人的地下情,如瀑般自然又激烈的持续了十几年。

除了智商匹配,情商合拍,不择手段做事情的风格相互欣赏,冯灿辉一流的床上功夫也让邢瑗沉溺其中,欲罢不能,“吃饭肯定不行,王书记要见中央领导,我尽量给你安排晚饭后,最多半小时,你把握。”

冯灿辉露出了邪邪的笑,一把抱起邢瑗,往酒店大床上扔去,“最多半小时?

我什么时候少过一小时……”那边白日宣淫,这边林译无声的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八年前他从玄顺市矿业集团人事部长到凰城任市长,三年后又接任市委书记,可以说走遍了凰城的每个角落,在他的带领下,凰城棚户区改造做成了全国标杆,开发区建设从起步到兴盛,工矿企业改革振兴,农业综合示范项目建设全省瞩目,以凰城山和桃树沟为主的特色文化旅游推向全国,市区和乡镇环境综合整治迈上新台阶……形成了地区经济增长率高居全市第一,经济总量目标冲击全国百强县的大好局面。

他自认为对得起凰城老百姓。

可此刻窗外的凰城市区,冬日的阳光绵软无力,没有完全照散笼罩在城市上空的一层薄雾,影响视野的通透。

大年初五初六,连续两天的群众围攻市委市政府大院,甚至拆掉了一扇门的激烈场景,在林译脑袋里连续翻滚着,怎么也过不去。

凰城在他眼里第一次感到了陌生:我是不是该走了?

林译知道现在外面疯传着关于他的各种评价和消息,真真假假连他这个当事人都暂时看不清楚。

他曾经的光荣与梦想,任谁都无法抹杀,可那些私下交易呢?

那些一念起就万水千山的物欲和权力欲呢?

那些阴阴暗暗的蝇营狗苟呢?

那部躺在书柜隐蔽角落的卫星电话,说出去的话安排下去的事儿呢?

……自己到底己经走出去多远?

眼前这几条路又该怎么选择?

如麻般乱做一团,答案无从觅影踪。

熟悉的手机***把林译唤回现实,凰城纪委书记黄大强汇报,“林书记,省市纪委领导刚下高速,我接到了,先去凰城大酒店。

你有什么指示?”

林译在等这个电话,“黄书记,你先安排好调查组各位领导的驻地活动,全力配合工作。

调查组既是调查我们存在的问题,也是指导我们如何更好的开展下一步工作。

在这个阶段,如果调查组没有要求,我作为市委主要负责人,也是被调查对象,需要主动回避。

刚开年,几项重点工作要推进,我得和相关部门碰一碰,到下边调研推进,你替我向调查组领导说明情况。

但替我向调查组保证,随时需要,我随叫随到。”

“行,林书记,我听明白了,一会儿我就把你的意思完整传达给调查组领导,工作进展情况也随时向你汇报!”

黄大强说“随时汇报”,包括通过电话第一时间报告调查组动向,这个态度林译很满意,毕竟是和自己搭班子多年的老同志,政治敏感性还有。

况且,黄大强的女儿大学毕业能留在省城奉州工作,还是林译出手安排的,他也一首是林译在市委常委会里的坚定盟友。

有他在协同配合调查组,自己即使离开县城,也能做到耳聪目明。

黄大强在前面的车里打电话,我们的车跟在后面。

看似平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

人这种生物进化出了特殊的深藏内心能力,其实人心的间隔距离绝不是一层肚皮,甚至可以相隔着星际间的遥远,这能力既可怕,又可悲。

我拿着手机看初珊珊刚发来的信息:“我西舅刚得到消息,在市中心的老房子马上要拆迁,你能不能找找人,给多要点儿补偿款?

市中心每平米才给七千,太低了,补偿协议没法签。”

不管我这边有什么正事,似乎她家里的事儿永远优先,略微恼火,“我这边马上到酒店,要先开会,你别着急,回头再说。”

她不依不饶继续给我发信息,“我没让你现在办,你先知道这么个事儿,想想可以怎么办。

你们纠风办不正好管征地拆迁吗?”

“我们室过一个多月就撤了,我还不知道上哪儿呢。”

“对呀,所以让你抓点儿紧,撤之前尽量办了。

我西舅对我可亲了,拆迁款下来,那还不是等于给咱俩了?

你不知道上哪儿?

找三舅给你说说?

咱怎么也去个好地方。”

“你可别跟三舅说,我自己的事儿自己安排,有那功夫,你让他给你调个一线处。”

“说你的事儿呢,你别往我身上绕。

行了,拆迁的事儿你上点心!

你忙吧。”

几条信息终于发完,她那边消停了,我们车队也驶进了凰城大酒店。

分配房间时出了个小插曲,可能因为着急,市纪委秘书长张丽萍女性的身份被忽略了,少了一间房,再安排一间,又不符合我们调查组集中住在一层楼的工作安排。

正当凰城纪委书记黄大强要冲他的办公室主任发火时,我主动给张丽萍递上了我的房卡,“秘书长,你住我这间,我和我们司机李哥住一间。

我俩出门总住一起,习惯了。”

“不行,这怎么好意思……”张丽萍刚要推脱,那边甄常委定调了,“行,就这么安排。

大家放好行李,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他着急安排工作,不愿在这些小事儿上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