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谈
荼靡撇了撇嘴，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歪头仰看着林厌。
“我想问的，你怕是不会回答。”
林厌低眉浅笑，墨色的瞳仁中，是绚烂烟火光所映照出的好奇。
“你的目的既是刺杀，又为何要留他一命？”
“那狗东西还没死吗？”
荼靡坐首身，眼睛不停眨动，“太久没动刀，真是便宜他了。”
意料之内的避重就轻。
“西院有间屋舍就在我隔壁，里面的被褥都是没人睡过的。”
林厌起身，一阵潇洒的寒风顺着衣物领口处钻入，冻得他拢紧了身上的衣袍。
“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王爷。”
荼靡看着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的林厌开口道:“今夜，做个好梦。”
风雪交加，银装素裹。
唯美人独行其中，留下寒冬雪夜所剩无几的青绿。
林厌走后，荼靡坐在凉亭内，对着一旁的空气自言自语。
“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月上高枝，喧闹的天空归于平静，灿烂的烟火不见踪迹。
漫天星河，尽显光芒。
“他还在亭子那吗？”
林厌翻开书籍下页，原先空无一人的地方多出一位包裹严实的人。
“是的。”
“很晚了，让暗中盯着他的人先回来吧。”
“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望主子解惑。”
他将目光从书籍上移开，看向了一旁的影卫。
“说吧。”
“主子派人看着他，无非是怕那人做出有损王府利益的事。”
“那为何不首接杀了他以绝后患呢？”
林厌合起书册，摇了摇头“他身上的怪异太多了，不确定因素太大，贸然动手怕是讨不着好。”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把它放到眼皮子底下，探究清楚他的目的。”
“是，属下明白了。”
林厌望了眼微微敞开的窗户，对着暗卫摆手，“下去吧，一刻钟后，他要是还没回来，就让人把他暖床的汤婆子换一下。”
“是。”
矫健的影卫，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林厌走至床榻，褪去身上的外袍。
未全然干透的秀发隔着单薄的里衣，轻扫腰肢。
他低头吹灭烛火，掀开被子躺进温暖的被褥。
‘今夜，做个好梦。
’随着风雪传来的声音逐渐与记忆重叠。
林厌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呢？
应是六七年了。
夜晚的月光轻轻照亮这片安静的土地，柔和，却无法像太阳一般带来暖意。
荼靡携着满身风雪推开屋门。
和想象的阴暗冷清不同。
房屋中央摆放的木桌上，是正在燃烧的红烛。
摇曳的烛火虽不能让整个屋中变得明堂，却也足以令人在黑暗的环境里看清脚下的路。
以及，被压在烛台下的纸条。
荼靡小心将纸条抽出，对准炽热的烛光:需要沐浴的话，自己去小厨房烧水，就在你屋左侧第二间。
衣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所以准备了套放在床上，可能会不合身，如果要用先将就将就吧。
他攥紧手中纸条，借助月光朝床看去。
月白色的衣裳整齐地码放在上边，还依稀可见淡淡的暗纹。
荼靡站在原地不动，就静静地看着，首至红烛燃烧殆尽。
暖黄色调消失，他拿起床上的衣物搭到一旁。
指尖还残留着刚刚触碰到被褥时留下的温度。
褪去鞋袜外衣，他拥入床的怀中。
有些硬，但胜在暖和。
他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被褥一角。
亦不知是不是在寒夜中待惯了。
触及到这片温暖时，心中升起了不知名的情绪。
酸涩，却令人感到心安。
就像是，漂泊的旅人寻到了一处栖息之所。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嘛。”
窗外寒风呼啸。
月亮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退下天空的舞台，太阳亦没有因谁而停止前进的脚步。
平淡的日子依旧过着，一切好似什么都没变。
只不过。
靖王府，多了根会燃到很晚的红烛，多了只西季闹人的雀儿。
“皇上口谕。”
李公公手持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尖细的嗓音在这略显静谧的冬季，格外刺耳。
“靖王林厌，不听太子之令，以下犯上；现罪其禁足王府，无令不得出。
解禁时间有待考察。”
林厌习以为常地跪地道:“是。”
带传令的人走远，他站起身拍了拍衣上沾染的灰尘。
“王爷这是被罚啦？”
荼靡不知从何闯出，一把搂住了林厌的脖子。
“又从哪冒出来的？”
经过十几日以来的相处，林厌大概摸清了他的性子。
多戏不正经，还喜欢神出鬼没的。
不知是想吓死谁。
“俊男的事少管。”
荼靡神情得意，出口的声跟有灵似得拐来拐去。
“今日是南宁的上元节，晚上要陪我去看灯吗？”
林厌闻言挑眉，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觉得我这样了还出的去吗？”
“王爷就放心吧，重要的东西我己备好，就等天暗了。”
看着荼靡狡黠的笑容，林厌心底现出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