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第八次调整展厅射灯角度时,听见背后传来琴键的闷响。
穿驼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正俯身在那架1932年的施坦威钢琴前,后颈棘突随调音动作起伏,宛若挣扎欲飞的白鸟。
展厅穹顶的雨声与金属工具轻叩音板的脆响交织,潮湿空气里悬浮的松香颗粒在射灯下流转,如同被琴声凝固的雨丝。
"策展人小姐,"他忽然开口,黑色镜框后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琥珀,"如果继续用紫外线照射音板..."林昭捏紧手中的湿度计,表盘玻璃映出他腕间青筋——那里有条细疤蜿蜒至袖口,仿佛五线谱上突兀的休止符。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湿度计边缘的凹痕,那是上周验收展品时被这架钢琴的雕花铜铰链划伤的。
此刻那道新月形伤痕正隐隐发烫,像在应和对方手腕的陈年旧疤。
沈砚之的羊毛袖口扫过中央C键,带起一缕泛黄的羊皮纸气息。
林昭注意到他总在琴键升至特定角度时屏住呼吸,脖颈绷出青玉般的弧度,仿佛在聆听某个穿越时空的***。
调音锤突然卡在缠弦钮的刹那,他左手小指条件反射般抽搐,腕部疤痕猝然充血成暗红色。
这个瞬间林昭的左耳助听器突然嗡鸣,十二岁那场车祸后遗留的神经痛顺着颈椎攀爬——母亲的血溅在车载收音机旋钮时,也有类似的金属震颤声刺穿她的耳膜。
"需要除湿剂。
"沈砚之的声音混着琴腔共鸣,震得林昭握湿度计的虎口发麻。
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开展柜上的防尘绸,1940年代的虫胶唱片封套轻轻颤动,露出发黄标签上德文手写的《哥德堡变奏曲》。
林昭看着他从工具包取出麂皮手套,皮革与掌纹摩擦的沙沙声让她想起昨夜整理展品时,那叠乐谱边缘被茶渍晕染的指纹——与此刻他摘下手套后露出的、被琴弦烙出茧痕的指腹如出一辙。
当沈砚之俯身调试弱音踏板时,后颈的棘突再次撞进林昭视线。
这次她看清那处皮肤有块蝶形胎记,随肌肉牵动舒展翅翼,仿佛要挣脱高领毛衣的桎梏。
湿度计突然发出警报,表盘玻璃蒙上薄雾。
林昭抬手擦拭的刹那,沈砚之的镊子尖正挑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