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街道上锣鼓喧天,张府内同样是鼓声惊雷,呐声震渊,不过前者洋溢着喜悦与振奋,而后者充满了凄苦和悲凉。
今日丑末,清风送来一丝凉意,张老太爷在府中遇刺身亡,目前唯一的嫌疑人便是他新“娶”的第五房小妾。
“白氏,你为何要杀害张老太爷?”
“大人倒是给妾身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妾身一句话都没说便认定妾身是凶手,即使您是刑侦司的大人,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吧。”
刑侦司大堂,堂下有一位娇艳如花的女子正在低眉俯首,堂上是高高在上的判官对其怒目而视。
女子身份不言而喻,大堂里烛火狂舞,外面的锣鼓如同心脏在剧烈跳动,其声音争先进来,为公堂对峙摇旗呐喊,渐渐侵吞着众人的沉默,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尔安敢狡辩,本官且问你,昨夜张老太爷与你洞房,此前并未见过其他生人,仵作验出其致命伤在头部,凶器是一根细针,经查府中只有你一人有此类针,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判官的嗓音充满戾气,寻常女子早就受不了认罪了。
然而白氏笑了,是的,在公堂这么严肃的地方她却开怀大笑。
“大人,您说一个人他被一条狗喂了一坨狗屎,而正巧您养了狗,那个人告您说是您的狗拉在了他嘴里,您认吗?”
判官顿时勃然大怒:“放肆!
大堂之上岂容你开此等污秽玩笑。”
白氏的脸上有玩味、不屑,就是没有敬畏和惧意。
“是大人先与妾身开玩笑,妾身不过照猫画虎罢了,且不说府中是否只有妾身一人有此类凶器,即便是,那如何能证明不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栽赃陷害亦或是妾身被迫‘李代桃僵’呢?
“啪嗒!
一声惊堂木震起桌案上的尘埃,随之而来的是判官的怒喝:“恶妇,本官原本看你是个女子,欲为你留个体面,没想到你如此巧言令色,那本官便不再留情了,来人,带人证上堂。”
判官话音刚落,一个丫鬟被带了上来,她先是看了一眼白氏,随后面露惊恐之色,颤声道:“大人,就是她在昨晚给了奴婢好处,让奴婢把老爷院里的丫鬟支走。
奴婢还以为是老爷的情趣便照做了,可谁知道她居然......”啪嗒——又一声惊堂木响起,“白氏,你可知罪!”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这白氏无论如何都翻不了盘,人证物证俱在,可她依然泰然自若,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向那个丫鬟问道:“我且问你,我许了你何好处?”
丫鬟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回应:“是一块玉佩,你说是你的家传之物。”
“那么好,先不论我为何会留下如此显眼的破绽,你先前说你以为是张老太爷的情趣,那为何我还要用自己的家传之物来收买你?
我就这么贱上赶着给你送钱?”
说完,原本严肃的公堂多了几道扑哧声。
判官收敛神色,眼神警告了几个快要笑出声来的小吏,他收回视线,随即开口道:“证人,你对此有何解释?”
丫鬟开始发抖,声音愈发颤抖:“奴......奴婢只是提出一个猜想,况且奴婢只是最低等的丫鬟,只能听命行事——”白氏打断道:“很好,既然你自己说你是最低等的丫鬟,那你是如何清空张老太爷院中的下人的,你有如此大的权力?
你又说你是听命行事,难不成你背后另有主谋?”
“大人,妾身请求对此人用刑,彻查!
"白氏的话如一阵惊雷,在丫鬟脑中炸开。
判官思虑片刻后,扔出刑法令牌,并说出一句令丫鬟惊惧不己的话:”证词逻辑混乱,言不副实,主观意味浓厚,是以谓之假证,责证人以拔舌之刑,以示惩戒!
“左右上前,一把按住试图逃跑的丫鬟,丫鬟却猝然而逝,判官见状,挥手示意手下将尸体拉下去,随后看向白氏一言不发,沉默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不久后仵作来报,丫鬟死于中毒,而且是惊心夺命这一禁忌毒物。
“大人,该宣判了。”
白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堂上的判官皱眉思索,与白氏的轻松自在形成鲜明对比。
“本官宣布,张府一案,证据不足,白氏当堂释放,然嫌疑未清,令白氏不得离开张府,否则视为凶手,散!”
......与此同时的张府,那可是“人声鼎沸”惊天动地啊,灵堂之上,棺柩面前,跪满了一群“晴天娃娃”,震天动地的恸哭声自最后一排的少年发出,穿梭于整个灵堂,他那痛苦模样,仿佛是死了亲爹。
与他同排的小辈那是一脸问号:“不是哥们,是哭得越凶,财产越多吗?
那要不要往眼睛上沾点口水,意思意思?”
哎,还真有人这么干,随后一个接一个效仿,“如泣如诉”的哭声此起彼伏。
哭声越来越大,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比赛,比谁的声音更嘹亮、悲痛,于是,各位百灵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前排的前辈都懵了,都在想:“老爷子在小辈中这么受欢迎吗?
我们都是好不容易压下嘴角,生怕哭着哭着就笑了,但现在这情况让我们很难办啊。”
罪魁祸首率先停止哭泣,见气氛烘托到位,他站起身来,大吼道:“都停下!”
所有人被这一吼惊到了,一时间听取“***”一片。
少年不理会众人疑惑又愤怒的目光,径首走向张老太爷的灵位。
“咳咳,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老太爷在天之灵会希望看到这种场景吗?
老人只想要儿孙高兴幸福,若是老太爷还在世的话定要骂你们不孝。”
少年转身拿起一枚供果,一口咬下去,满嘴汁水,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再看少年一脸享受,仿佛在吃什么珍馐。
众人咽了咽口水,只听少年又说道:“老太爷逝去看似是他的不幸,你们的悲哀,但这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与极乐,在他还没受病痛折磨前去世,这他明显赚麻了啊。
听说老爷子被凶手一刀毙命,走得十分安详,你们还哭啥?
知足吧,说不定等你们老了还会羡慕他呢。
而且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儿孙为他送行,再过个几年那就说不定了,难道他不应该高兴吗?”
“你们作为后辈,难道不应该为老太爷的高兴而高兴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排的人还好,那后面的都有人开始笑起来了。
“哎对,大家笑起来,笑出强大,笑出安康,笑出对亡者的思念和美好祝愿,也笑出在世之人未来的康庄大道!”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明明是白事,所有人却都喜笑颜开,前辈本来就想笑,后辈是看别人笑自己也控制不住笑了。
笑累了,有人才发觉灵位前的人他们压根不认识。
“你是谁?
我不记得我还有你这么个亲戚。”
少年现在才开怀大笑:“鄙人君子兰,专业哭丧人。”
“原来你就是君子兰,久仰久仰。”
一人接话道。
君子兰眼眸一亮,窃喜又装作不在意般问道:“哦,你认识我?
看来我己然名满昌都了.”“不,我想你误会了,爹爹教我在别人自曝名号后要这般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对,这叫人情世故。”
那人挠挠头,一脸真诚地说道。
“事实上我从未听过君子兰这个名字,倒是我娘亲房里种了一盆君子兰......"君子兰满额黑线,最后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你爹教得很好......下次不许教了......”这时,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说话了:“小友的哭丧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啊,不过——是何人找你来哭丧的?”
说话间,他气势陡然一变,锐利的眼神扫过所有人,像是蓄势待发捕捉猎物的鹰隼。
在场之人犹如受惊吓的鹌鹑,一个个缩着头不敢吱声,君子兰意识到这人不简单。
君子兰观察了中年男子一番,他看起来高大挺拔,眉眼间满是威严,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举手投足间更是充满了贵气。
达官贵人君子兰也见过不少,可他对此人毫无印象,也没听说过什么张姓大官啊。
中年男子的眼神回到君子兰身上,眼中的催促之意如同一把把利刃,要将君子兰凌迟。
“是贵府大小姐,因缘际会下我与大小姐结识,她知我营生,又恰逢老太爷仙逝,故邀我前来哭丧。”
闻言,那中年男子招呼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他看着君子兰手里的果核,君子兰连忙将其揣进衣兜,尴尬一笑。
“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为了不再尴尬,君子兰主动问道。
“我就是教得很好的爹,张云生。”
得,这下更尴尬了......就在君子兰不知言何之时,一个小厮急慌慌地走了进来,他对着张云生低语几句,张云生面无变化,只是挥挥手,随后对君子兰说道:“你可以走了,至于钱,你不是大小姐请来的吗,那你就自己找她要吧。”
君子兰还想问大小姐在哪,张云生一句“送客”断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