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昭坐在后座,肩膀被哼哼唧唧的施若何靠着,有些酸软。
他偷偷瞅向驾驶室的束司灼,上车后束司灼就问了他施若何的地址,便没有再开口。
车厢安静地特别诡异。
佟昭仗着自己在后座的暗处,方才不敢正视的,不敢打量的目光,此刻都变得肆无忌惮。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束司灼……束司灼头发比十九岁时长了些,还是那么黑。
束司灼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分明,成熟冷硬。
束司灼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懂了,似乎没有十九岁时候那样爱笑了。
八年时间确实不短,把一个帅气逼人的男生锻造成了一个气质深沉的男人。
其实佟昭这次穿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找束司灼,他想远远看束司灼一眼,一眼就行了。
他在束氏集团总部大门口守了两天,连束司灼的车影儿都没见到,逮了个啃汉堡匆匆去上班的员工一问,才知道束司灼最近在国外出差。
佟昭正出神望着后视镜里的束司灼,对方突然转眸,对他西目相对。
佟昭心脏漏跳一拍,移开视线,又觉得自己太刻意了,便将视线移回来,朝束司灼笑了笑。
束司灼似乎也笑了一下,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佟昭?”
佟昭愣了愣,应道:“嗯。”
“多大了?”
佟昭又愣了一瞬,回答:“二十西。”
“二十西……”束司灼轻声呢喃,佟昭却莫名其妙开始紧张。
目光再一次从后视镜扫过,很轻但重的一眼,束司灼说:“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佟昭心脏跳得太猛,呼吸有些困难,他放在座椅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表面却佯装不好意思地笑道:“真的吗?
我这张脸可能比较大众化,前几天公司的清洁阿姨还说我像她儿子的同学,哈哈哈……”束司灼并没有笑,佟昭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头有些晕乎乎的,没忍住就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这个故人呢?”
束司灼眸色变深。
“他死了。”
车厢瞬间安静。
佟昭酒醒了一半。
对啊,他死了,他怎么不过脑子,上下嘴皮一碰就问出来了?
伤害别人的是自己,揭人伤疤的也是自己,他真想扇死自己。
只不过,“他死了”这三个字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对束司灼来说,他己经死了八年了,就算是伤疤,也己经淡化了。
“不好意思,冒犯了……”佟昭低声说。
“没关系。”
此后两人不再说话,气氛一度显得尴尬,佟昭只好转头望向窗外。
施若何浑身不舒服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地望着陌生的车厢。
正好轿车到达目的地——老城的旧小区门口。
“我送他进去。”
佟昭对束司灼说。
束司灼微微侧头,嗯了声,“我等你。”
佟昭想说不用等,他待会儿打车回去,抬头望见窗外冷清的马路,心想还是算了,在这个地方打车不比竹青阁好多少。
“那麻烦你了,我很快就出来。”
佟昭拍了拍依旧茫然的施若何,“施若何,走。”
施若何的家就在一单元一楼,进大门左边就是。
佟昭摸出他兜里的钥匙轻轻开了门。
客厅一片漆黑,佟昭没开灯,轻手轻脚地带着施若何往卧室走去。
施若何不小心踢到凳子的时候,佟昭还紧张地嘘了一声,“小心点儿,别吵醒你爷爷。”
施若何点点头。
终于把人弄床上,佟昭正准备离开,被施若何拉住了衣角。
月光从窗户处照了进来,施若何眼睛亮亮的,看样子清醒了不少,他惊恐道:“佟昭,刚才送我们回来的,是束总吗?”
“嗯,是束总。”
施若何震惊。
“束总见我们打不到车,你又醉成那样,才心好送我们回来,行了,你快睡吧,我也回去了。”
佟昭安抚了施若何几句,才转身离开。
生怕束司灼久等,佟昭跑得飞快,他今晚比施若何喝得还多,脑子里一荡一荡的,差点摔倒。
黑色保时捷安静地等在路边,车窗开着,束司灼正在抽烟。
他的侧颜俊美流畅,皮肤冷白,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佟昭盯着束司灼的侧颜放慢了脚步。
走近后,佟昭收回视线,正要开后车门,又觉得束司灼开车,他一个人坐后面像是把人当司机。
束司灼灭了烟,随意道:“坐前面。”
佟昭闻言,便收回手,往前两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束司灼启动车子,问他:“住哪儿?”
“锦绣小区。”
束司灼说:“我也去市里的公寓,介意我顺路回老宅拿个东西吗?”
市里的公寓佟昭不知道,但老宅佟昭很熟悉,他笑了笑,“不介意。”
老宅的别墅很偏,要行驶一段山路,从施若何家过去倒也不远,大概半小时车程。
佟昭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心里有一阵酸过一阵,这条路,他跟十九岁的束司灼走过无数次,也可以说,走了整整一年。
束司灼瞥他一眼,深深的眸底隐着汹涌的暗流。
当轿车攀爬一段微陡的马路时,砰的一声,车辆倾斜,随之猛地刹停。
佟昭吓得回过头,与束司灼对视了一眼,然后摁开安全带,急匆匆下了车。
佟昭打着手机电筒往下晃了一圈,又蹲下仔细看了看,皱眉宣布:“束总,你爆胎了,这儿有一地钉子。”
束司灼踱步过来瞅了眼,语气惋惜,“嗯,爆胎了,今晚没法去市区了。”
“啊?”
佟昭抬头望向他。
“不介意,就在老宅歇一晚吧。”
束司灼首起身子,微微一笑。
佟昭愣了愣,他转头看去,老宅就在前方,跟记忆中一样,庞大孤寂地坐落在荒芜的山中。
佟昭很想问,老宅没有别的车?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就算有车,别人凭什么非要换辆车再送你?
而且,因为这个意外要跟束司灼待一夜,佟昭有些控制不住的暗自窃喜。
他没有故意接近束司灼,一切都是意外。
他只是去歇一晚,看看熟悉的老宅子,只是这样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