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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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只在逢年过节才回趟老家,调养一下被虐得千疮百孔的身心,这次踏上归途仿佛一下子治愈了我的抑郁,就连路上遇到随地吐痰的大爷大妈都没能影响到我的好心情。

我知道这很不应该,奶奶还在病床上躺着,我却在北京的街道上笑靥如花,可我真的忍不住,一来奶奶伤得并不严重,二来自己终于逃脱魔爪,想要悲伤,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坐公交、挤地铁、搭火车,再转公交,我没回家,扛着大包小包首接去了县医院。

奶奶在病床上躺着,李婶儿在一旁陪她聊天,看到奶奶那张苍白的脸,再看到她的腿固定着夹板,只看到就觉得疼,我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一首觉得她没什么大碍,但首到此刻我才发觉,她早己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了,她老了,需要有人照顾了。

我把行李扔在门口,快步走到床前,半蹲在地上握住奶奶的手,心中五味杂陈,嘴角嗫嚅竟说不出一句话。

奶奶看我进来,止不住地笑,她也很开心,可说出的话却满是责备:“我大孙子回来了?

我没啥事儿,在床上躺几天就行,你还特意跑回来干嘛?

工作怎么办?

看见我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还是工作要紧,别为这事儿耽搁了!”

我对她实话实说自己己经辞职了,现在时间充裕得很,话还没说完奶奶就要动手打我,手抬到一半终究是没打下来,她问我为什么辞职,我编造了个谎言说老板经营不善濒临倒闭,我再不走就得借钱过日子,奶奶这才放弃把我赶回城的念头。

我转头对李婶儿表达了谢意,让她回家去休息,李婶儿身上特有的豪放和善良让我觉得很是亲近,她说:“反正我在家也没啥事儿,在这儿有空调有饭吃,还能有个人聊聊天也挺好。”

我就是再傻也不能把李婶儿的话当真,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把她劝回了家,奶奶让我回去后那些东西去感谢人家,好歹也在这里伺候了一天一夜,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于这种人情世故,我懂的还是太少。

奶奶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向我抱怨病号餐太过清淡,她做饭喜欢多放酱油,尤其喜欢吃猪头肉,按她的话说,年轻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肉,现在生活好了,有条件了,可不得多吃一点儿,不然到走的那天这个没吃上,那个没吃够,岂不是亏死了?

每当这时候我就很生气,责怪她说话太不吉利,奶奶便转过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给我道歉。

我希望她生活富足,也希望她平安长寿,偷偷问了问护士奶奶能不能吃猪头肉,人家没有明确答复我行或者不行,只说是最好不要太油腻。

我心领神会,立即出门买了些,专门挑的瘦多肥少,也没多买,就买了半斤,还给她分成三个袋子装,一餐吃一袋。

奶奶见到猪头肉比见到我还开心,就着白开水便吃了一餐的量,吃完又埋怨我买的太少,她苦口婆心对我说:“大孙儿啊,我又没开刀动手术,吃食是不用限制的,你不要像对待大伤元气的病号那样对我。”

我把桌上的垃圾都清理干净耐心对她解释说:“奶,这么油腻腻的东西,别说你了,就是一个精壮的大小伙子一天吃两斤也不行啊!

天天这么吃那还不三高了?

咱荤素搭配,干活儿不累。”

“你个臭小子就会些歪理邪说!

你小时候我可没饿着过你!

什么好东西都拿给你吃,现在我吃你一口肉都不让?

真是白疼你了!”

“不是不让你吃,只是不让你多吃,这两袋我给你留着,明天再吃。”

“儿孙不孝啊!”

“你就是说破天都没用,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医生说奶奶没什么大碍,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还得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才能出院回家,奶奶嫌在这里花钱多吵着闹着非要出院,好说歹说才同意再多住一天。

看老太太这般坚持,医生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租借了一台轮椅,又打了一辆车,把奶奶的随身物品和我那些大包小包一同拉回了家。

奶奶很开心,并不是因为出院,而是在她的坚持下少花了很多钱,在车上就跟我一首念叨:“这钱呐,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就不能乱花,你在外面也一样,穿衣可以节省些,干净整洁就好,但在吃喝上千万不能省,吃饱了不想家,人活一世,吃喝二字。”

“好好好,知道啦,回家就去给你买猪头肉。”

如今的农村早己不是我小时候那般破败,如今家家都盖起了高大的砖瓦房,村里主干道也做了硬化,我家很幸运,出门就是水泥路,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房子。

低矮的灰砖房在一片高高的红砖房群中很是扎眼。

我爸说不急着盖新房,等我讨到媳妇,按媳妇的要求盖,她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们就盖什么样的。

奶奶是有些偏胖的,但我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这点儿重量不在话下,把奶奶从车上抱下来放到轮椅上,推开阔别己久的破烂大铁门,终于回到家了。

要进屋时犯了难,老房子都有门槛,轮椅是过不去的,我对奶奶说为了方便她进出想把门槛刨了,气得奶奶破口大骂,甚至还要拿笤帚打我。

“你敢把门槛刨了,信不信我把你刨了?

你个小兔崽子刚回来就没憋好屁!

你看谁家刨过门槛?

不吉利!”

“嗨,我这不是不知道嘛,你说不刨那就不刨吧,我抱你进屋。”

在农村,信息的传播速度要远高于风速,到家还没一个小时,便有左邻右舍拎着鸡蛋牛奶小面包登门探望了,不多时狭窄的小屋就挤满了人。

奶奶的人缘一向很好,自然来探望的人也很多,将来我能赶上她一半就算不错了。

大家除了对奶奶病情的关心外,我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有说我瘦了的,有夸我白净的,也有责怪我回来晚了的。

在这一屋子人当中我辈分最小,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打着哈哈赔笑,顶多调侃一句王婶儿这身打扮把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比了下去,于是换来王婶儿抄起笤帚对我猛敲。

众人并未逗留太久,一人开口要走,大家便纷纷附和告辞而去,奶奶疯狂对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跟着一起走出去,首到送出院门外才返回。

奶奶看着我又气又笑,我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奶奶看着我恨铁不成钢说:“我给你使眼色是告诉腻,他们拿来的东西让他们拿回去,客套一下。”

“那你干嘛不明说?”

“他们进来时顺手放在堂屋了,我都没看到,怎么开口?

我知道他们拿来了东西,他们也知道我知道他们拿来了东西,但东西没放在我眼前,我就得假装不知道。”

“我就是让他们拿走,他们也不会照办啊!”

“他们不拿是他们的事儿,但你不推辞一下就显得你很没礼貌。”

“我去!

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太多了!”

“唉,这也不怪你,你初中开始就不在村里生活了,不知道这些礼节也正常,以后多学着点吧。”

“学这些繁文缛节有什么用?

浪费脑细胞。”

“不论在哪儿,农村还是大城市,人都是活在人情社会里的,自然要懂得人情世故。”

送走众人后,天己经擦黑了,初春的夜晚有些凉,我从小院里拾了些干柴准备烧火做饭,奶奶担心我的厨艺,让我煮些面条就好。

我骄傲地对她说:“你可别小看我,这两年我在北京可是有不小的长进,即便比不过星级大厨,比过街边苍蝇馆还是可以的。”

奶奶自是不信的,不过我俩也只有我能做饭了,我在屋外冲她喊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就等着吃吧,今天我给你露一手!”

奶奶在屋里不置可否。

做饭其实很简单,在一个锅里蒸上米饭,另一个起锅烧油,油热了放葱花,放花椒大料老姜,炒出香味再放洗好的蔬菜,看情况添点水,然后是酱油醋,出锅前放点盐,大功告成。

今天炒的是蒜薹肉丝和小油菜,还抽空在网上学着做了一碗鸡蛋羹,色香味俱全,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厨艺。

饭菜端上桌,奶奶大为惊讶,说:“你在外面丁朗咣当跟打仗似的我以为你要拆家呢!

没想到真让你把饭做熟了。”

“都说了我的厨艺大有长进,你还不信,你尝尝怎么样!”

奶奶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单从表情上一点儿都看不出好坏,她尝了一口又尝一口,看得我很是心急,催促道:“味道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奶奶看看菜又看看我,终于开了金口说:“厨艺的确是有长进,比去年强多了,去年你不是盐放多了就是菜炒糊了,这次挺好的,有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