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生若梦
“临床诊断：原发性肝癌”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沈石安只觉得恍如隔世。
“董医生，这怎么可能，真的是……肝癌吗！？”
沈石安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作为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肿瘤科医生，董医生自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你这样的情况其实也不少，李老师也和我打过招呼了。”
董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看了眼沈石安，继续说道：“是化疗还是……”“董医生你给我开点药吧，我还要参加高考……”沈石安并不想化疗，自己家里的情况肯定也是不会支持自己化疗的。
听沈石安这么说，董医生也不再劝说，只是从观片灯上取下CT图放进袋子里说道：“你这个情况怕是撑不到高考哎！”
“我还能活多久？”
沈石安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尽量克制着情绪。
“大概还有三个月吧。”
董医生语气平静，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
他一边低头开药，一边叮嘱道：“我给你开的这些药一定记得按时按量服用。”
写完药单后，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沈石安的肩膀，将药单和病历袋递了过去：“药单拿去楼下取药处吧。”
“回去和家人好好聊聊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沈石安接过病历袋，低头沉思片刻，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轻声说：“三个月是吧……明白了，谢谢医生。”
说完，他转身离开诊室，脚步平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董医生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一声：“好孩子啊，可惜了。”
十年来，他坐在这个办公室见过无数人，无论男女老少，大多听到癌症诊断后不是崩溃大哭，就是歇斯底里。
即便有坦然接受的，那也往往是因为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的，像沈石安这样能这么快接受的，实在是少见。
下午三点半，沈石安拿好了药走出了医院，接下来他就要坐车回到自己的小县城了，十一月份的京都已然寒风阵阵，阳光洒在身上却是让人感觉寒冷。
沈石安在路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换做是以前，沈石安一定会自己走去火车站，可如今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和时间了。
他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花花世界只觉得造化弄人，原本只是高考前做个普通的体检，结果却被告知血液中的甲胎蛋白的数量远远超标，得知这个消息的沈石安只觉得脑瓜顿时翁的炸开。
作为县城一中的学霸，他自然明白甲胎蛋白超标大概率意味着什么。
“癌症！”
但毕竟自己还年轻，不排除是乙肝或者是其他的炎症造成的甲胎蛋白升高。
抱着一丝希望，班主任李道然立马就联系了远在京都的老同学董医生给沈石安安排进一步的检查，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希望常常就像指尖的流沙，你越想抓紧越是容易从指缝间溜走。
出租车路过清北大学的门口，他曾无数次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进这扇大门，他总以为只要自己踏入这扇大门，自己便可以脱离苦海，但没想到死亡会先行一步，他不甘心。
但他的不甘心好像又无处倾诉，父亲沈万嗜酒如命，每次喝醉后便对母亲拳脚相向，然而家中的开销却是全靠母亲清早出摊卖早点维持。
沈石安九岁那年，母亲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生活郁郁而终。
失去经济来源的沈万不得已进城，在县里最大的印刷厂谋得了一份工作。
谁料一年后，父亲竟然带着沈石安改头换面，成了那家印刷厂老板的上门女婿。
老板的女儿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儿子，恰巧和沈石安同岁，因为找不到生父是谁便随了母亲的姓氏，取名王世杰。
沈石安和王世杰同在县城一中上学，但两人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王世杰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依仗着家里经营的印刷厂挥金如土。
而沈石安却截然不同，他从小在母亲的早点摊边上长大，习惯了清贫与辛劳的日子。
母亲去世后，他更像是一个边缘人的存在，新的家庭似乎没有他的位置，他们把沈石安当佣人使唤，父亲也鲜少过问他的生活，每次喝完酒回来被继母数落后便会对着沈石安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在学校里，王世杰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穿最新的名牌，兜里总是有花不完的钱，每天都坐着自家的迈巴赫保姆车上下学，放学后还会带着一帮小弟去吃街边的小吃。
而沈石安总是穿着打着补丁的旧校服，书包带子断了都是自己用针线缝好。
他从不与人交心，因为总是会有人喜欢当着他的面嘲笑他：“沈石安，快叫世杰少爷一声哥，兴许还能赏你几个硬币花花呢！”
如果王世杰听到肯定会当场就会给那人一拳，然后一脚再踹倒沈石安：“放你娘的屁，老子才没这样的杂种弟弟呢！
他不过是我家的一条狗……”每每如此，沈石安都会紧咬牙关，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讥讽的笑脸，却始终一句话不说，不是他不想还手，即便还了手，迎来的也只会是父亲沈万的又一遍毒打。
四点零三分，沈石安收到了来自班主任李道然的短信：“董医生都和我说了，晚上到车站我去接你。”
沈石安看着手机短信，没想到如今真正会关心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深恶痛绝的班主任。
回想高中三年沈石安在李道然这里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存在。
毕竟沈石安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如果不是语文成绩拖后腿，他完全可以稳居年级第一。
这也是身为语文老师的李道然对他如此苛刻的原因。
也因此沈石安并不喜欢李道然，因为他总感觉李道然是在刁难自己，如今沈石安似乎是有点理解李道然了。
四点十分，沈石安思索良久给李道然回道：“不用了老师，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你自己注意，不要做傻事！”
班主任那边回复的很快，生怕自己晚了一步沈石安就会酿成大错。
四点一十五分，沈石安收拾了一下行李跟着队伍开始检票。
“坦然接受吧！”
沈石安长舒一口气，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已经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糟糕了。”
四点二十八分，距离发车还有两分钟，站台上的广播声冷淡的机械声提醒着乘客们抓紧上车，沈石安顺着人群涌动进了车厢，略微低头穿过有些逼仄的过道，车上熙熙攘攘，行李箱的滚轮撞击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容易他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将随身的包放进货架，正准备落座时，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冲他而来，还没来得及回头沈石安便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轻柔却是不容拒绝。
随后他只觉得面前有一阵香风掠过，刹那间自己便被人按到了椅子上，而那阵香风则是掠过他坐到了旁边。
“那是我的……”沈石安想要说那是自己的位置，可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喉尖一凉顿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