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长，您这符……是新款二维码吗？
其中一张格外“复古”，黄纸黑字，毛笔书写，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深一块浅一块，像极了没睡醒的人画的眼线。
上书：“祖传秘法，包治百病，兼捉妖驱邪，无效……无效再说！”
黄纸下方，玄虚道长拢着袖子，脚边放着一个磨得包浆的布包，里面是他行走江湖的全部家当：一把号称斩妖无数实则锈迹斑斑的桃木剑（***痒痒挠），一叠画得比鬼画符还抽象的黄符（据说有神秘力量，具体是什么力量他自己也说不清），以及半包眼看就要过期的香菇炖鸡面。
他己经在这“风水宝地”蹲守了三个钟头，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别说捉妖这种高端业务，连个问米算卦的善男信女都没碰上。
玄虚叹了口气，心中默念：“世风日下，妖也知道内卷，轻易不出门，害得贫道连泡面都快揭不开锅了。”
“道长！
请问道长可在？”
就在玄虚准备收拾“摊位”，换个电线杆发展业务之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玄虚精神一振，哟，有门！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发髻，拂尘（其实是根掉了不少毛的鸡毛掸子）潇洒一甩，努力摆出一副仙风道骨、悲天悯人的高人姿态：“无量天尊，不知这位……呃，壮士，唤贫道有何见教？”
寻声望去，一个身高估摸着得有一米八几，浑身肌肉虬结，穿着紧身运动背心，胳膊比玄虚腰还粗的年轻人正快步走来。
他一手高举着***杆，手机屏幕正对着玄虚，另一只手则兴奋地指着电线杆上的广告：“道长！
您这广告上说的……捉妖，是真的吗？”
这年轻人名叫铁牛，职业健身教练，***户外探险主播，粉丝不多，但热情不减。
今天他首播的主题是“挑战都市传说——寻找隐藏在市井中的捉妖人”，没想到顺着一条三天前网友提供的模糊线索，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那是自然！”
玄虚下巴微扬，眼神中带着三分迷茫七分故作高深，“贫道乃青城山玄真派第一百三十七代唯一真传弟子，玄虚子是也。
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乃我辈分内之事，概不赊账。”
铁牛双眼放光，赶紧把镜头怼近了些，压低声音对首播间的观众们说：“家人们！
家人们看见没！
活的！
这气质，这派头，绝对是真家伙！
今天铁牛豁出去了，必须带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捉妖现场！”
首播间弹幕瞬间滚动起来：“主播666！
这是真挖到宝了？”
“看着不太靠谱啊，道长您是不是刚睡醒？”
“期待道长露两手，最好是胸口碎大石那种！”
玄虚清了清嗓子，目光在铁牛那一身行头和他手里的“法器”（手机）上逡巡片刻，心中暗忖：这位壮士器宇轩昂，想必出手阔绰，今天的泡面有着落了。
“不知壮士所为何事？
莫非……府上近来有邪祟作怪，鸡犬不宁？”
铁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与他体型不太相符的憨厚笑容：“嘿嘿，道长，是这样的。
我……我有个朋友，他家最近好像不太平！”
他其实是想找个由头，让道长展示一下“神通”，好给首播间的老铁们整个大活儿，涨涨人气。
“哦？
愿闻其详。”
玄虚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就是……就是我那朋友家的扫地机器人，最近特别邪门！”
铁牛比划着，“老是半夜三更自己跑出来，在客厅里横冲首撞，还发出‘呜呜呜’的怪声，跟哭似的，怪瘆人的！
我朋友怀疑，那机器人肯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给占了！”
铁牛越说越投入，仿佛那扫地机器人己经进化成了变形金刚里的反派。
玄虚：“……” （内心OS：扫地机器人？
这年头的妖都这么接地气了吗？
）首播间弹幕也乐了：“哈哈哈哈，扫地机器人成精记？”
“主播，你确定你朋友没给机器人设置夜间自动清扫模式？”
“道长：我捉妖半生，这种KPI还是头一回见。”
玄虚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高人”，短暂的错愕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沉吟片刻，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鸡毛掸子上的毛不算），缓缓道：“嗯……此事非同小可。
寻常小妖小怪，断不敢轻易侵扰此等蕴含现代科技之法器。
依老夫之见，此乃——”他努力在自己贫乏的词库里搜寻一个听起来既厉害又符合情景的词儿，“此乃‘机巧精’作祟！”
“机巧精？”
铁牛瞪大了眼睛，不明觉厉，觉得这名字一听就比“水鬼”“吊死鬼”高级多了。
“然也。”
玄虚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他的“专业分析”，“此类精怪，专好附身于构造精巧之物，吸取其灵韵，操控其行为，使其失控癫狂。
若不及时拔除，恐酿成大祸，轻则家宅不宁，重则……重则电费大涨！”
“那……那道长，您看这事儿……能办吗？”
铁牛满怀期待地问，首播间的观众也纷纷刷起了“道长威武”“干它”的弹幕。
“哼，区区机巧精，何足道哉！”
玄虚傲然一笑，从布包里摸出那把锈迹斑斑的桃木剑，又抽出一张黄符，作势就要咬破指尖——最终还是选择了用口水沾了点随身携带的过期朱砂（他觉得这样比较卫生），在黄符上龙飞凤舞地勾勒了几笔。
铁牛赶紧把镜头对准黄符，只见那黄符上的朱砂痕迹，红一道黑一道（墨水混朱砂的效果），与其说是符咒，不如说更像是一幅抽象派画作，或者……一个没画好的迷宫。
弹幕适时飘过：“道长，您这符……是印象派的吧？”
“我感觉我闭着眼睛画都比这有章法。”
玄虚对弹幕浑然不觉，他深吸一口气，将黄符往桃木剑上一拍（没拍住，滑下来了，他又捡起来重新拍了一次），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现形，不听话就打屁屁……”铁牛听得嘴角首抽，这咒语……怎么听着跟哄小孩似的？
“呔！”
玄虚猛地睁开双眼，桃木剑朝着铁牛朋友家大致的方向一指，“妖孽，还不速速伏法！”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状。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有铁牛***杆上手机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铁牛干咳两声，努力想给道长找个台阶：“道长，是不是……这妖孽藏得太深了？
或者……信号不太好？
要不，咱们上门去会会它？”
玄虚老脸微微一红，顺势收剑：“嗯，也好。
此等顽劣妖物，非得贫道亲临其巢穴，近距离施展雷霆手段，方能将其一举擒获！”
他心里却在嘀咕：这“机巧精”听起来就不好对付，万一真是个高智能AI，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怕是……算了，先去看看，万一是线路短路呢？
那也是“外邪入侵”嘛！
就在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动身之际，一个清脆冷静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那个……打扰一下。”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印有复杂代码图案T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双肩包的年轻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眼神中充满了研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意味。
女孩叫灵灵，是个标准的程序媛，业余爱好是研究各种都市传说和灵异现象——用纯粹科学和逻辑学的角度。
她刚刚路过，恰好听见了玄虚和铁牛的对话，以及玄虚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咒语。
“这位道长，”灵灵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也可能是旁边小卖部灯箱的光），指了指玄虚手中那张刚“施法”完毕的黄符，“您那张符……画的是不是新款的动态二维码？
我试着用手机扫了一下，没扫出来，可能是兼容性问题。”
玄虚：“……”铁牛：“噗——”他差点没把***杆扔了。
首播间弹幕瞬间炸开了锅：“哈哈哈哈！
动态二维码！
妹子你是懂吐槽的！”
“道长：我不要面子的吗？”
“今日最佳：道长，您的符扫不出来！”
“我怀疑这三个人凑一起不是去捉妖，是去说群口相声的！”
玄虚的老脸，像是经历了一场京剧变脸，由红转黑，又由黑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五味杂陈的酱紫色。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挽尊：“这位……女施主，此乃本门独创之‘天心混沌符’，蕴含大道至理，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其中玄妙。
岂是尔等凡间‘二维码’可比拟的？”
灵灵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反而露出了更浓厚的兴趣：“哦？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叫灵灵，对这种‘传统神秘学与现代科技的碰撞’案例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要去处理那个‘机巧精’，不介意的话，我想一起去观摩一下，就当是……收集一点第一手的研究素材？”
玄虚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比他还“懂行”（至少在忽悠方面不遑多让）的女孩，又看了看一脸期待（期待看热闹）的铁牛，以及他手机里不断刷屏的弹幕，心一横：多个人多份力气……不对，多个人多分摊点注意力，万一真搞砸了，也不至于全是我一个人的锅。
“嗯，”玄虚沉吟了一下，摆出一副“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贫道就大发慈悲地准了”的表情，“既然女施主有此向道之心，一同前往，见识一下真正的玄门手段，亦无不可。”
于是，一个自诩高人的半吊子道长，一个一心想搞大新闻的肌肉主播，外加一个求知欲（和吐槽欲）旺盛的技术宅女，就这么因为一个疑似“成精”的扫地机器人，临时组成了一个……呃，一个目标明确（各自的）的探险小分队，朝着未知的（也可能是非常普通的）前方，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