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芭蕉,烛火在青玉案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案头堆叠的奏折几乎全是陈巍一党所上——西北军饷、江南水患、边境驻防,桩桩件件都在试探新帝的底线。
"陛下,沈指挥使到了。
"赵全佝偻着背进来通报。
潇凌抬眼,看见沈辞踏着雨声而入。
青色飞鱼服被雨水打湿,更显得他身形如刀。
沈辞单膝跪地行礼时,腰间绣春刀与青石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查得如何?
"潇凌示意赵全退下,压低声音问道。
沈辞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几片干枯的茶叶:"太医院院使终于松口,先王中的是北境秘毒寒梅笑。
"他指尖点着茶叶上几乎不可见的白色斑点,"此毒无色无味,唯有遇热时会显出霜花状痕迹。
"潇凌瞳孔骤缩。
他记得清清楚楚,父王驾崩那日,御花园的梅树下确实打翻了一盏热茶。
"陈巍送来的?
""不止。
"沈辞眼中寒光闪烁,"臣夜探陈府地窖,发现三十斤同样制式的茶叶。
更蹊跷的是..."他忽然压低声音,"禁军统领马成昨夜秘密会见了一个北境商人。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将沈辞半边脸照得惨白。
潇凌猛地站起身,紫檀木案几被撞得摇晃。
他快步走到书架前,取下先王最爱的那本《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北境地图——三处关隘被朱砂圈出,旁边是先王熟悉的笔迹:"月氏异动,当防冬月"。
"冬月..."潇凌手指发颤,"就是下个月。
"雨声渐急,沈辞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他忽然单膝跪地:"陛下,陈巍寿宴在三日之后,届时北境使者会以商队名义入京。
臣***——""不行。
"潇凌打断他,"陈巍正等着抓朕的把柄。
你若擅动,正中他下怀。
"他踱到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宫灯,"先王教导过,对付毒蛇,要掐其七寸。
"沈辞抬头,看见年轻帝王侧脸绷紧如刀削。
雨丝飘进来打湿了潇凌的衣袖,他却浑然不觉。
"陛下是说...""寿宴朕会亲自去。
"潇凌转身时,眼中似有火焰跳动,"你去找一个人——北境质子宇文烈的乳母,现在西郊慈云庵带发修行。
"沈辞眼中精光一闪。
宇文烈是北境王最宠爱的幼子,五年前战败后被押来京城为质,去年突然暴毙。
当时太医给出的说法是水土不服,但坊间传闻..."宇文烈中的也是寒梅笑?
"潇凌嘴角勾起冷笑:"陈巍做事,向来喜欢故技重施。
"次日寅时,沈辞潜出皇城。
他扮作柴夫,背着捆扎整齐的干柴穿过晨雾弥漫的街巷。
在路过陈府后门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几个挑着木箱的脚夫行迹可疑——他们步伐沉稳,腰间鼓胀,分明是练家子伪装的。
慈云庵藏在西山坳里,灰瓦白墙掩映在银杏树中。
沈辞绕到庵后断墙处,突然耳尖一动——有刀剑出鞘的细微声响。
他佯装弯腰捆柴,袖中三枚透骨钉己蓄势待发。
"施主既来上香,为何不走正门?
"苍老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沈辞抬头,看见断墙上站着个灰衣老尼,手中拂尘银丝如剑。
"家母托梦,说菩萨在后院等她。
"沈辞说出约定暗语。
老尼目光骤变,拂尘轻扬:"随我来。
"禅房内檀香缭绕,沈辞刚说明来意,老尼就颤抖着从佛龛后取出一块染血的襁褓:"烈儿死后,老身偷偷验过尸..."她掀开襁褓,里面裹着半片发黑的婴儿肚兜,"毒从乳入,与陛下所中一模一样!
"沈辞正要细看,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他猛地扑倒老尼,三支弩箭"夺夺夺"钉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院中银杏树上跃下五个黑衣人,刀光如雪劈开窗棂。
"走!
"沈辞甩出袖中暗器,拉着老尼撞破后窗。
黑衣人紧追不舍,他且战且退,首到悬崖边退无可退。
老尼突然将襁褓塞进他怀中,纵身跳下悬崖:"告诉陛下,宇文家..."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穿透她胸膛。
沈辞目眦欲裂,怀中襁褓突然散开——里面竟藏着半块北境虎符!
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他被迫且战且退,最终借着悬崖藤蔓遁入山谷。
当夜,潇凌在寝宫等得心焦。
更漏滴到三更时,窗棂轻响,浑身是血的沈辞踉跄而入,怀中紧抱的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陈巍...知道我们查他了..."沈辞跪地咳血,"刺客是...北境死士..."潇凌一把扶住他,触手全是黏稠鲜血。
沈辞的左肩被利刃贯穿,右腿箭伤深可见骨。
年轻的帝王手忙脚乱扯下帷帐为他包扎,却发现伤口泛着诡异的青色。
"箭上有毒!
"他厉声唤来心腹太医,同时从枕下取出先王留下的解毒丹。
沈辞却抓住他的手腕:"陛下...明日寿宴...是局..."他艰难地从靴筒抽出一封密信,"陈巍...要借机...废帝..."潇凌展开信笺,是陈巍亲笔所书"天象示警,新帝失德"的奏章副本,落款处还盖着六部大印。
最令他心惊的是附页上的名单——禁军十六卫竟有十二卫统领署名!
"好个陈巍..."潇凌怒极反笑,手中信纸被攥得粉碎。
他望向窗外,黑云正吞没残月,"既然他要演这出戏,朕就陪他唱全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