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青鸾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旁的紫宵瞥了眼她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青鸾姐姐,听说前日王爷去衣饰司试朝服,有个浣衣房的婢女将王爷砸了,王爷非但没生气,还点名让她伺候更衣。刚才王爷和星麟提的那位,可是这个阿朱?”
眸光冷淡,青鸾不屑道:“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粗实丫头,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王爷不过是图个新鲜才让她更衣,结果她弄巧成拙,笨手笨脚惹恼了王爷,被王爷从更衣室里赶了出来。”
说完,青鸾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最后还是我替王爷更的衣。”
“是吗?”紫宵挑挑眉,“可我听说,王爷点名要她来楠竹斋伺候呢,现在又让星麟去调查她的身家,难不成是想纳她做妾?”
青鸾是宣太妃赏给慕松渊的丫头,原是指她给慕松渊做妾的,可自从进了王府,慕松渊对她并没有表现出男女之欲,只将她当丫头使唤。
自从慕松渊从北边回来,宣太妃就将她赐给了慕松渊,在他身边伺候了两月多,她只见他对军国大事上心,却没想到这次竟对一个奴婢关怀备至。
咬咬牙,青鸾狠狠瞪了紫宵一眼,“好好听你的,瞎打听什么!”
被青鸾训得一哆嗦,紫宵慌忙站好,过了一会儿,她才壮着胆子继续低声道:“青鸾姐姐,其实,我就是想给您提个醒儿。这个阿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起王爷的注意,想必也是个成了精的狐狸。若让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狐狸精进了楠竹斋,怕是要压到姐姐您头上去了。”
见紫宵站在她这一边,青鸾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谁说不是呢,见王爷的第一面就没脸没皮要缠着王爷,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若她当真进了楠竹斋,还不得千方百计想要爬王爷的床?要是王爷真宠上了她,咱们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紫宵立刻表明立场,“姐姐放心,姐妹们一定站在姐姐身后,绝不会让那个狐狸精有好日子过!”
青鸾是宣太妃赏给慕松渊的,宣太妃是太后的亲妹妹。太后薨逝之后,她便是南晋地位最高的女人,连小皇帝都敬爱她。
紫宵觉得,有宣太妃撑腰,青鸾的前途定不会差。
三天之后。
***被打不过三日,伤还未好透呢,骆边雪就被传唤到了楠竹斋。
刚进了楠竹斋的院子,便见青鸾坐在石桌旁,身后站着紫衣和红衣两个婢女。
走到青鸾面前,骆边雪很不到位地弯了弯膝盖,打招呼也随意得很,“青鸾姐姐好。”
对这个礼行得很不满意,青鸾满脸不悦,毫无回应地沉默着。
意识到青鸾生气,紫宵忙低斥道:“阿朱姑娘的膝盖真金贵啊,弯一弯是要给银子吗?”
红露也应和道:“人家阿朱姑娘是王爷点名要的,自然和咱们不一样,瞧不上咱们也是理所应当。”
“是啊,是啊,”紫宵叹了口气,装作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阿朱姑娘自持貌美,王爷喜欢,说不定某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咱们可没有阿朱姑娘的好前程。”
忙扯了扯紫宵的袖子,红袖掩唇一笑,装模作样就要凑到骆边雪身边去,“你面前站的可是咱们未来的王妃,还不赶紧先去行个礼?”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骆边雪不动声色地瞅着二人,脸上全是玩味的神色。
被她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的浑身不自在,红露瞪她一眼,“你看什么?”
耸耸肩,骆边雪向两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摊开手道:“你们不是说要给我行礼吗?我在等啊。”
“你!”红露气得眼冒金星,“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妄想我们给你行礼?”
“你不是说我有望成为摄政王妃?”骆边雪笑眯眯道,“若真如此,借你吉言哦~”
红露一口血闷在嗓子眼,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站起身子,青鸾满脸燥意,“都耍什么嘴皮子!还干不干活了!”
不善地看了一眼骆边雪,青鸾冷冷道:“阿朱姑娘,就算你日后能当上王妃,也是日后的事儿,而现在,你就是楠竹斋的一个洒扫奴婢。楠竹斋规矩严苛,容不下不安分的人。所以,还希望阿朱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青鸾十分不悦地打量了一眼骆边雪的神情,转身吩咐紫宵,“紫宵,带她去住所。”
到了洒扫丫鬟住的通房,紫宵双手环绕胸前,冷眼瞧她,“王妃娘娘,这就是你的房间,洒扫奴婢住的下等通房。”
还故意加重了‘下等’二字。
玩味地看着骆边雪,紫宵面露讥讽,“若是娘娘住不惯,或许可以求王爷赐间更好的?”
敌军骂阵都没动怒过,不至于被小丫头片子惹惹恼。
将小包袱朝角落里的空铺上一丢,骆边雪上下打量房间,淡淡道:“谢了。”
见骆边雪面毫不生气的样子,紫宵反而有些恼,抄起角落里的一个扫把朝她脚边儿一丢,横声道:“若是收拾好了,就拎着扫把干活去,楠竹斋不养闲人!”
在楠竹斋待了半月有余,虽受到一众婢女的挤兑,但跟战场上提心吊胆的日子比起来,已经算是舒心了。
况且楠竹斋里下人的伙食也不错,骆边雪能吃能睡,脸上都长出婴儿肥了。
某日正在打扫庭院,忽然后脑处传来嘶嘶的怪音。
猛然回头,竟是一条五星芒蛇盘在背后的树枝上,正两眼恶毒地对她吐信子。
楠竹斋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剧毒的蛇?
竹林里的假山背后,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骆边雪看得皱了皱眉。
有人故意放蛇咬她?
眼瞧着五星芒蛇张嘴就要咬,骆边雪眼疾手快,一个扫把将蛇呼到了石头上,也不知是不是吃饱了有劲儿,这一下力气极大,直接将蛇脑袋给撞裂了。
五星蟒蛇的蛇胆非比寻常,奇毒无比,又可解百毒,她射慕松渊的那一箭上有她炼制的独家秘药——啮神散,而五星蟒蛇的蛇胆虽不能解此毒,却能缓解此毒伤身的速度。
拎着蛇尾巴看了看,直接将死蛇拎回了屋子,骆边雪拿小刀剖开蛇腹取出蛇胆,晒干后研成粉末收好保存。
一日,打着哈欠从房中出来,骆边雪听着院中嘈杂,怀揣着奇怪的心思,和一众洒扫奴婢一起探着脑袋朝声源凑去,才看到慕松渊的憩居里人来人往,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
“青青,怎么了这是?”骆边雪转头问。
青青是睡在她旁边通铺的小丫头,不过十四岁,一脸稚气,因为人还算和善,骆边雪和她关系还不错。
“不知道。”青青摇头,“看着阵仗,来了这么多太医,想必是王爷毒发了吧。”
正说着,一个保养得当的半老妇人从月门匆匆走进来,对着身后的四个老头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清亮的晨光照在她的额头上,可以看到那些细密的汗珠。
“太医,这边儿请。”她虽然急迫,却还是极力保持礼数周到。
看着五人匆匆朝憩居走,骆边雪摸了摸下巴,猜测应是慕松渊的毒发了。
一连来了四名太医,这次毒发竟这么厉害?
啮神散虽毒,可前期毒发时痛感尚在忍受范围之内,越到后期才会有形神俱灭之感。
慕松渊中毒不过半月有余,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除非是他身体底子太差,连啮神散前期都难熬。
虽然骆边雪盼着慕松渊死,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若他现在死了,以他在南晋的地位,皇帝势必要来王府吊唁,那样她就无法第一时间将慕松渊的死讯传递到北雍,北雍就不能在南晋没有主帅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进攻,就会错过另外一个攻破嘉虞关的好机会。
太医进去已有一个时辰了,不一会儿为首的老头匆匆出来,满头大汗地对刘嬷嬷道:“老夫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王爷的身体底子竟薄到了这个地步,老夫得回宫一趟去取些吊命的药,撑过今晚,王爷才能平安无事。”
骆边雪眉心皱得厉害,严重到需要吊命的药?
这慕松渊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也算是个铁血将军,身体怎么就差到了这步田地?
转身回屋,取了五星芒蛇的蛇胆,在一众洒扫婢女瞠目结舌之中,骆边雪朝憩居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