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人近天明才挨上枕头,没等休息够半个时辰,一阵宣天的聒噪将众人吵醒。
昨儿天太晚了,明漪在县衙留宿,身体疲累过度,刚收拾出来的床板太硬,被吵醒时腰酸背痛,打着哈欠出门,正碰到隔壁出来的符誉。
她往外头的人潮涌动瞅了眼,含糊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天还没明,晨雾弥漫,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何人如此喧哗?
符誉起得比她早,马尾已梳得一丝不苟,黑色劲装上没有一丝褶皱,黑布鞋也干干净净的。
早晨天气凉,又已入秋,比不得夏日随便,看她穿中衣就出来了,先是抚了下她的额头,果然碰到寒气短短一会就凉了下来,架着人往她屋里拽,不满道:“你体质本就比旁人寒凉些,这么受一阵冷风,别感冒了。”
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太关心她了,又道:“我们没钱买药。”
明漪还没醒头,一撮呆毛竖在头顶,被人夹着腋下提溜回床上,兜头罩过来她的外套,还懵懵的,“外面…”
“有人在敲鸣冤鼓。”符誉端着脸盆出去,狭长的眸回头睨了她一眼,“衣服穿上,我去给你打水。”
“?”
明漪被他伺候着洗了把温水脸,才从呆滞中回过神,头发梳了个简单的男式头,道服整理得一丝不苟,脑子也随着仙气回到本体。
“是谁?为的什么事?”
外头凄绝沉闷的鼓声是停了,喧哗还没止,应当是许定生派人在驱散看热闹的百姓。
她神色板肃,很难将此刻仙气飘飘端坐榻上的她同刚醒时呆呆的样子联系起来,她心里还在想另一件事,看少年淡然倒茶推向她,觉得他今天是不是过于殷勤了些?
“叫裘远。”符誉显然已将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转了下杯沿,没给自己倒茶,“要告的是叶涣。”
裘远?
明漪表情凝重起来,把符誉这点儿异常抛在一边,那个呆瓜又有什么冤屈要诉?
“鸣冤鼓的案件县衙必须要理,还得公开审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草根平民,连自己的母亲妻儿都能告,且必须给个白纸黑字分分明明的答案,但敲鼓之人需得‘滚钉床’,以却保鸣冤之志鬼神难弃。”
符誉放下茶杯,清脆的一声响,“你说,他会告叶涣什么?”
‘滚钉床’顾名思义,用布衣之身滚过满是钢钉的床,抱紧身体减小与尖锐的接触面积,中间若喊停,代表案件不够冤屈,鸣冤无效,当然,受刑者若不幸死了,县衙还是要受理此案。
昨天晚上裘远同他们一起乘马车回县衙,他是被敲晕的,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安安静静了一晚上,今早倒是整了这么一出大的。
呆瓜说他有不得不去干的事情,还说等一切结束后会将香茗居的暗幕告诉她,别没等他把想干的事情干完,人先死在钉床上。
不行。
明漪往外走,“我去看看。”
符誉眼睛一眯,看向她略匆忙的背影,跨步跟上去,问:“你和他认识?”
“嗯。”
穿过一道游廊,明漪还在思索裘远要诉的冤是否就是他必须干的事情,随口道:“一间房住过,他人很呆。”
不像能做出滚钉床这种大义凛然事情的人。
一间房睡过?
明漪没察觉到少年慢下来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