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头肉不是你
水面没炸,但那圈圈涟漪,搅得人心惶惶。
潘文富瘫在炕上,眼珠子死死盯着大哥潘文胜手里的鸡蛋,嘴里嚼着红薯干都失了味。
煮熟的鸡蛋!
香喷喷的!
他一年到头都摸不到几个!
娘居然眼皮不眨就给了闷葫芦老大?
凭什么!
他心里像猫爪子挠,又痒又恨。
娘今天太怪了!
以前啥好东西,不都先塞他?
和老三文富,老大能捡点渣就不错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老糊涂了?
潘建圣心思转得飞快, 娘早上那声吼,那眼神,锐利得吓人。
现在又来这一出…… 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娘那股子偏心劲儿,好像……调头了?
这可不是好事!
潘文胜捧着滚烫的鸡蛋,杵在原地,像根木头桩子。
手心热得发烫,心里却一片懵。
娘……这是咋了?
他低头看看鸡蛋,又偷偷抬眼瞄他娘。
潘老太没搭理这几个心思各异的,转身进了灶房,背影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老大,愣着干啥?
吃了!”
声音从灶房传出,带着命令,又似乎有点……催促?
潘文胜一哆嗦,下意识把鸡蛋往怀里揣紧,生怕被抢了。
嘴唇动了动,想问,又咽回去,他习惯了闷着,习惯了听话。
笨手笨脚剥开一个,蛋***,蛋黄沙,那股子蛋香味首冲鼻子。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咬了一小口, 真香……“妈!
我也要吃鸡蛋!”
潘文富在炕上嗷唠一嗓子,馋虫受不了了。
“吃?
想吃就给老娘滚起来干活!”
潘老太声音冰冷,“日头晒***了还挺尸,谁惯的臭毛病!”
潘文富被噎得翻白眼:“干啥活?
大哥不是挑完水了吗?”
“挑完水就没事了?”
潘老太猛地从灶房探头,抄着烧火棍,眼神冰冷的刮过潘文富。
“猪喂了吗?
院子扫了吗?
柴劈了吗?
老大是铁打的?
活都他一个人干?
想吃饭就滚起来干活!”
潘文富脖子一缩,彻底蔫了。
娘今天这火气,跟吃了炸药似的。
“妈,您别气,我喂猪去!”
潘建圣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乖巧脸,跳下炕,还不忘瞪潘文富一眼,“三哥真懒!”
说完,屁颠颠跑了出去。
潘老太看着幺儿的背影,心里冷笑。
上辈子,就是这副嘴脸把她哄得团团转,心都掏给了他!
结果呢?
哼!
这辈子,休想!
灶房里,一股浓郁的肉香猛地窜了出来!
不是寡淡的糊糊,是红烧肉!
浓油赤酱的香味,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嗷嗷叫!
“肉!
妈!
你做肉了?”
潘文富眼睛瞬间爆亮,口水差点流出来,一个鲤鱼打挺蹦下炕,穿着鞋就往灶房扑。
潘建圣喂完猪,闻着肉香,脚步都轻快了,脸上堆满期待。
就连炕头抽旱烟的潘老爹,烟锅都停了,喉结滚动,浑浊眼里闪过光。
潘家,吃肉是大事!
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
今天这是咋了?
潘老太守着铁锅,锅里,一块块方正的五花肉,红得发亮。
肥肉颤巍巍闪着油光,瘦肉吸饱了汤汁,咕嘟嘟冒着泡,香气能把魂勾走。
“开饭!”
潘老太熄火,拿起大铁勺。
“妈!
给我!
多来点!
要最大的肥的!”
潘文富第一个把粗瓷大碗怼过去,眼睛都红了。
“妈,我念书累,得补补。”
潘建圣紧随其后,眼神渴望。
潘老爹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潘文胜站在最后,手里还攥着那个没舍得吃的鸡蛋。
闻着肉香,肚子叫得更响,但他没动,只是看着,眼里有羡慕,更多是习惯。
好东西,轮不到他。
潘老太端着锅,目光冷冷扫过一张张馋脸,尤其潘文富和潘建圣那恨不得钻进锅里的样。
心里针扎似的疼, 上辈子,就是这样!
好吃的全进了这两个白眼狼的肚子!
老大呢?
谁管他?
想起这些,她看向那俩儿子的眼神更冷了。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伸到最前的碗,端着锅,一步步走到潘文胜面前。
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潘老太举起勺子,精准地—— 舀起最大!
最肥!
炖得最烂!
那块颤巍巍、油汪汪、占了半个碗底的五花肉!
稳稳当当,放进了潘文胜空着的大碗里!
“……”整个屋子死寂!
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潘文胜彻底傻掉,手僵在半空,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看碗里的肉,又猛地抬头看他娘,嘴巴张着,发不出声。
这……比刚才那俩鸡蛋冲击大一百倍!
娘……把最大最好的肉……给了他?
潘文富伸着的碗筷僵在半空,脸从渴望变错愕,再变不可思议,最后是憋屈的通红!
眼珠子死死钉在潘文胜碗里,恨不得用眼神把肉剜过来!
潘建圣脸上的笑彻底疆住,眼里的光瞬间灭了,换上惊疑和一丝恐慌。
娘的心头肉……换人了?
完了!
娘这次是铁了心要宠老大了!
潘老爹也愣住,吧嗒的烟忘了吸。
老婆子这是……“娘……这……咋给我……”潘文胜终于找回声音,结巴着,下意识想把碗推回去,“弟弟们……”“闭嘴!”
潘老太厉喝打断,眼神却不是骂,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给你就吃!
你干活最多,吃苦最多!
这块肉,该你的!”
声音不大,却像炸雷!
她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看什么看?!
眼瞎吗?
老大天不亮挑水,重活累活哪个不是他?”
“你们呢?
挺尸的挺尸,动嘴皮子的动嘴皮子!
凭什么好东西先紧着你们这些懒骨头?”
她目光犀利,剜向潘文富和潘建圣:“从今往后,咱家立新规矩!
谁干活多,谁孝顺,谁吃好的穿好的!
谁偷懒耍滑,就喝西北风去!”
话音落地,石破天惊!
全家震惊!
潘文富脸涨成猪肝色,气得发抖,却屁都不敢放。
娘今天气场太吓人!
潘建圣脸色惨白,惊怒交加,靠山要倒的恐慌攥紧了他。
潘老爹皱眉,想说啥,看看老太婆那冷硬的脸,又憋了回去。
这家,天要变了。
潘文胜捧着碗,手还在抖。
干活最多,吃苦最多…… 这些年,他埋头受着的,第一次被人这么首白地肯定,还是他娘!
一股酸涩、委屈,混着从未有过的暖意,还有一丝……想挺首腰杆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看着碗里肥美的肉,看着娘坚定的眼神,不再推辞。
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
肥而不腻!
满口肉香!
二十一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块肉!
潘老太看着大儿子终于吃了肉,紧绷的嘴角似乎松了那么一丝。
她拿起勺子,给其他人盛肉,块头明显小了,肥瘦也匀了。
潘文富、潘建圣心里一万个不服,但看娘那架势,只能憋着气接过碗,狠狠扒饭,像跟饭有仇。
一顿饭,吃得诡异又压抑。
饭后,潘老太又扔下一个炸弹: “老大,锅里剩这点肉汤,晚上带回去给你媳妇和娃尝尝。”
潘文富刚要嚎,被老太一眼瞪闭嘴。
潘建圣低着头,眼珠子乱转,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