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盯着书柜第三层微微翘起的《神经病理学》，那本硬壳精装书封皮边缘凝结着晶状盐粒。
当她抽出书本时，某种潮湿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暗门开启的瞬间，浓烈的腥气让林夏打了个喷嚏。
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六盏防水射灯照着中央的玻璃陈列柜，柜中三十个密封瓶贴着泛黄标签："青河镇渡口淤泥-1993.7.21"、"泡桐树皮碎屑-1993.7.21"......最右侧的玻璃管里，一绺缠绕着水藻的灰白头发正在防腐液中漂浮。
"这些泥沙每五年就要更换一次。
"院长的声音惊得林夏撞到陈列柜。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白大褂肩头还粘着片枯黄的泡桐树叶，"洪水退去后，真正的河床早被混凝土覆盖了。
"林夏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注意到墙角堆着的铁皮箱，透过生锈的缝隙能看到里面装着防水布和微型造浪机。
当目光扫过嵌在墙体的冷藏柜时，她看清了那些贴着"β-27"标签的蓝色药瓶——正是陈阿婆每日饭后服用的"维生素"。
"您用洪水现场的物质..."林夏的喉头发紧，"来***患者的记忆回溯？
"院长从陈列柜底层取出个生锈的铁盒，掀开盖子的刹那，陈旧的洪水呼啸声似乎穿透了时光。
盒底沉着半块砖头，砖面上凝固着暗褐色的手印，尺寸明显属于孩童。
"这是我从自家老屋地基挖出来的。
"院长用袖口擦拭砖块时，林夏看见他腕内侧的陈年伤疤，形状像被钢筋划过的沟壑，"每次重建记忆场景前，我需要闻着这些泥沙的气味，才能精确还原水温、流速甚至浮游生物的数量。
"暗格顶部的通风口忽然灌进暴雨的气息，陈列柜的玻璃在潮湿空气里蒙上白雾。
林夏后退时踢翻了一个陶罐，黑褐色的泥浆汩汩而出，在地面形成蜿蜒的溪流。
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被洪水卷走的布娃娃，也是这样在混浊的漩涡里沉浮。
院长弯腰捡起滚落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然模糊，但依稀能看出妇人抱着婴儿站在石桥上的轮廓。
当他转动发条，怀表竟发出与陈阿婆哼唱的童谣相同的机械音调。
"这些泥沙会说话。
"院长抓了把展示柜里的湿润河泥，指缝间渗出的黑水在地面砸出暗星，"它们记得母亲最后推我上树时的体温，记得她蓝布衫被洪水吞没前的最后一次起伏。
"林夏的护士牌突然坠入泥浆，当她俯身去捡时，手电筒照亮了暗格最深处的金属抽屉。
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堆着数十支空药瓶，标签显示日期从五年前开始——正是陈阿婆确诊阿尔茨海默症的时间。
潮湿的黑暗中，院长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您猜猜看，为什么洪水重现的暴雨夜，约束带总会恰好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