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燕蹲在晾砖场上挑拣次品,汗珠顺着发梢滴在青砖上,眨眼就没了踪影。
她直起腰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闷响,像是谁往深井里扔了块石头。
"秋生哥!
"少女的呼喊撕开燥热的空气,林秋生从砖垛后探出头,沾满煤灰的脸只余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刚把推车停稳,就看见周春燕踉跄着朝这边跑,辫梢上系的红头绳在风里乱晃。
"窑顶裂了!
"春燕抓住他沾着煤渣的袖口,指尖发凉,"西边那口窑,我听见砖块往下掉......"话音未落,第二声闷响震颤地面。
林秋生抄起墙角的竹梯就往西窑跑,背后春燕的布鞋踩在碎煤渣上沙沙作响。
离窑口还有十步远,热浪已经扑得人睁不开眼。
他抬头望见窑顶蛛网般的裂缝,心脏猛地缩紧——二十米高的砖窑像头喘息的巨兽,正簌簌抖落暗红色的砖屑。
"快去找王主任!
"秋生把竹梯往地上一戳,麻绳捆着的木踏板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春燕却攥住他汗湿的衣角:"让我上去,我轻些。
"没等他反驳,少女已经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往上爬。
秋生望着她蓝布衫下摆扫过横梁,忽然想起九岁那年春燕爬老槐树掏鸟窝的模样。
那天她也是这样,裙角沾着槐花香,坐在树杈上冲他晃脚上磨破的布鞋。
"左边第三根撑木要断了!
"春燕的喊声从高处坠下来。
秋生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抄起铁丝就往窑顶爬。
热风卷着煤灰往领口钻,掌心被竹刺扎破的地方***辣地疼。
等他攀上窑顶,正看见春燕跪在裂缝边,手指深深抠进滚烫的砖缝。
"用铁丝绞住这根梁。
"她哑着嗓子指挥,鼻尖沾着灰,"下面支三根木桩,要快......"最后一根木桩楔入砖缝时,窑顶发出垂死的***。
秋生拽着春燕往下跳的瞬间,砖窑轰然塌了半边。
热浪掀起的煤灰里,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脖颈上——春燕的右腿被飞溅的砖块划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
村卫生所的白炽灯管滋啦作响,春燕躺在掉漆的诊疗床上,纱布缠裹的右腿肿得像发面馒头。
秋生蹲在门框边数砖缝,听见里屋传来春燕爷爷的旱烟杆敲在搪瓷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