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驿馆命案溅在衣襟的血迹早己洗净,那股铁锈混着海盐的腥气却挥之不去。
"大人,这是本月漕运入库的账册。
"盐运使崔元礼捧着文牒的手很稳,烛火却在他眼窝投下颤动的阴影。
林静渊没接那摞账本,指尖轻轻划过公案上的青瓷笔洗。
冰裂纹釉面映着月光,像极了死者胸前的刀口走向。
"崔大人可知,昨日酉时三刻,贵衙的郑书办溺毙在城南胭脂河?
"铜壶滴漏的声音忽然变得刺耳。
崔元礼袖中传来细微的玉石相击声,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配的错金鱼符在颤抖。
"下官...下官听闻是失足...""失足落水的人,"林静渊忽然抓起案头盐引票根,"后颈不该有囚龙印烫伤的新痂。
"纸页抖开的刹那,六瓣冰花暗纹在烛光里泛出幽蓝,与死者身上的如出一辙。
惊雷乍起,暴雨倾盆而至。
崔元礼暴退的身形撞翻了博古架,数十枚金珠从摔碎的珐琅盒中滚出。
林静渊旋身避过迎面射来的袖箭,却见对方五指成爪首取咽喉——那招式分明是北镇抚司的擒拿手。
"铮!
"银芒破窗而入,崔元礼的惨叫声混着皮肉焦糊味弥漫开来。
林静渊看着钉入梁柱的三寸银针,针尾缀着的忍冬花正在雨中舒展花瓣。
"御史大人查案,怎么连个验毒的人都不带?
"青衣女子斜倚窗棂,药囊垂下的流苏扫过崔元礼抽搐的脸,"南海金珠裹砒霜,这手法倒是比太医院的老顽固们有趣。
"林静渊握紧袖中玉珏,那日驿馆的血色再度漫上眼帘。
眼前人分明是茶棚里那个用金针挑去他衣上落花的游医,此刻月白色面纱却遮不住她眼底冰棱般的锐光。
苏瞬卿忽然俯身,匕首划开崔元礼的官服。
褪色的苍鹿刺青盘踞在囚龙印之下,鹿角纹路与林静渊怀中残破的襁褓布料完美重合。
"二十年前药王谷灭门时,"她的刀刃抵住刺青中心,"三百死士后颈都有这样的标记。
"惊雷再起,照亮盐仓外森然林立的铁甲。
暴雨冲刷着寒鸦卫面甲上的冰棱纹,弩箭的幽蓝箭头齐指厅内。
林静渊终于看清为首之人佩刀上的螭吻吞口——这是御前西品带刀侍卫才有的制式。
"陛下口谕。
"沙哑的声音穿透雨幕,"青州盐运使崔元礼勾结江湖逆党,即刻格杀。
"箭雨倾泻的刹那,苏瞬卿的药囊在空中炸开绯色烟雾。
林静渊被她拽向暗道时,瞥见寒鸦卫首领的靴尖——金线绣着的波浪纹,正是三日前驿馆窗棂上沾着的泥印。
"他们真正要杀的从来不是崔元礼。
"暗河的水浸透袍角时,苏瞬卿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从你接到盐引案那刻起,寒渊里的那口棺材就在等它的主人了。
"林静渊摸向怀中染血的襁褓碎片,忽然想起离京前夜,首辅在密室点燃的那卷《永和起居注》。
泛黄的纸页上写着:"贵妃楚氏诞死胎,投缳于霜降夜。
"而那天,正是永和元年十月廿三——他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