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彪悍挡箭牌
汇安城外，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慢悠悠走着，偶有微风掀起帘子一角，便可窥见其中装潢别有洞天。
南荣贵女们抢破头的绣云锦缎被做成靠枕，微雕大师做的核桃观景散落各处，价值万钱的琉璃玉盏被用来吐果核。
当朝国公青阳涣斜斜倚在窗边，如玉雕琢的手腕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主子，”马车外有人问，“咱们既然是去接帝姬，要不要快点？”
“不急。”
青阳涣唇角牵动，微微一笑：“咱们晚去一天，说不定帝姬就能晚死一天。”
半个月前，三公深夜拜访国公府，称太后垂帘听政犹不知足，还想将皇室赶尽杀绝，欲对小皇子不利。
他们听说他前不久查到了流落民间的帝姬的去向，催他去接，说要让帝姬认祖归宗，来京城享福。
明明是想让人家给小皇子当挡箭牌，说得倒是好听。
这三个老头子真是急昏了头，前朝虽有立帝姬为皇太女的先例，但也不想想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野村姑，如何抵得住皇城中的明枪暗箭？
怕是还没见到太后，就成为偌大皇城中又一个孤魂野鬼。
马车外不知谁轻叹一声，青阳涣闻声笑了笑，随手抄了个话本子打发时间。
同一片日光下，离汇安城不远的贺府内，“预备役”孤魂野鬼钟凌双手如铁钳，正牢牢箍在一个俏丽女子的脖颈上。
“疯了，表小姐疯了！”
一旁丫鬟吓得腿软，坐在地上往后蠕动。
她不明白，上一秒明明还是小姐掐着表小姐的脖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形势就完全反了过来。
到底怎么了……脑袋迟钝地转着，试图找出一切变故的起点。
今日贺府嫡长女贺静蓉吃了酒，心中烦闷，便如往常一样来这里戏弄表小姐钟灵。
她让钟灵给她倒水，还没尝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想烫死我？”
钟灵低着头，凄凄哀哀地认错：“对不住姐姐……”丫鬟眼睛瞥向发了霉的墙角，习以为常。
谁让表小姐是个孤女呢，不光没娘疼，爹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贺家养着她，只是不想落个坏名声罢了，可不是要看人脸色才行？
说起来，小姐脾气不太好，幸亏有这位表小姐担着，不然遭殃的可就是她这种下人了。
“一句对不住就够了？”
贺静蓉一脚踹在钟灵肚子上，看对方痛苦地倒在地上的样子，忽然眉开眼笑：“别动，就这样，别起来。”
“翻个身，趴下，对。”
她笑眯眯地弯下身：“叫。”
钟灵迷茫地问：“叫……什么？”
“狗叫啊，还能叫什么？”
贺静蓉哈哈大笑起来，看对方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借着酒劲恶向胆边生，一把将钟灵推翻在地，骑在她肚子上就开始掐脖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
贺静蓉啐了一口：“仰人鼻息的东西还敢生气？”
破旧布鞋在地上徒劳地蹬着，摩擦声在寂静室内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人心头。
丫鬟僵在原地，眼看着那双腿蹬首了。
“小姐，人好像不行了……”她哆嗦着声音，刚想过去看一眼，却忽然见钟灵那双己经翻白的眼猛地一闭，又霍然睁开。
一条腿咻一下缩回去，丫鬟眼睛还没跟过去，那条腿便出现在贺静蓉心口前！
“你……”“砰！”
贺静蓉话还没说完，身子就以心口为中心，像水波一样荡了一下。
她瞬间感觉胸腔如被顶穿，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丫鬟惊恐地看着一首被压制的表小姐一个迅捷翻身，如母豹般利落地骑在了小姐身上，双手锁住身下人的咽喉。
从这一刻起，自末世穿越而来的钟凌接替了死去的钟灵。
钟凌面无表情地咳了几声，喉头瞬间漾出几分血腥气。
她甩甩昏沉的脑袋，忽略了因缺氧而阵阵发晕的身体，手指愈发用力。
即使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己经下意识做出选择——想让她死？
你先死！
“疯了……疯了！”
“救……”贺静蓉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求饶声，她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脖子随着转头响起一连串诡异的骨骼咯咯声。
丫鬟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冲着钟凌扎去。
银簪眼看就要破开肌肤深入血肉，却忽然有一根手指不避不让正对着银簪尖端而去。
有些干瘦的苍白指尖与锋利狰狞的簪尖相触，丫鬟眼睛愕然睁大。
簪子……簪子竟然弯了！
银制品质地再怎么软，也绝不是轻触指尖就能弯曲的。
“啊！”
目睹这一幕的丫鬟短促尖叫一声，夺门而出。
“大惊小怪。”
钟凌瞥她一眼收回手指，浑不在意地擦了擦指尖冒出的血。
末世能活下来的，多少都有个傍身异能，她的叫做“橡皮泥”，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一切非生命物体的形状。
她缓了一阵，等没那么晕了，低头摸了摸地上女人的脖子。
可惜了，因为刚刚那个女人打岔没掐死，只是晕了。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胳膊酸软无力，干脆不再补刀，躺在地上恢复体力。
放松下来的刹那，钟灵的记忆像走马灯般涌现，如海浪层层迭起，讲述一个孤苦少女寄人篱下的日子。
没有什么惊涛骇浪，只有细细密密而旷日持久的屈辱。
钟凌看得心里憋闷，慢腾腾爬起来拿起桌上的铜镜。
铜镜中间凹了一块，不知是府里那个姨娘扔了的，被钟灵捡了回来。
但纵使脸被照的扭曲，钟凌还是能看出来这张脸和自己极为相像。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青紫掐痕，不悦地啧了一声。
虽说无父无母，但好歹名字跟她同音，长相与她相似，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她找了件衣领高一些的衣服换上，挡住掐痕，又勉强找出些还算值钱的玩意儿，打算趁早离开贺府。
根据钟灵的记忆，贺静蓉在贺府极其受宠，贺老爷子若是知道了宝贝闺女被人差点弄死了，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快点！
别让她跑了！”
门外忽然响起那名丫鬟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
有妇人在外大声哀嚎：“钟灵！
贺府待你不薄，你为何无缘无故伤我女儿？
老爷……你可一定要给蓉儿主持公道啊！”
钟凌将窗户开了条缝隙，看到几十个家丁正要围住这间破屋，那丫鬟身后有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女，以及一群少爷小姐。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呃……”钟凌回头，地上贺静蓉眉头微皱，眼看就要闻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