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将黑咖啡端上桌时,傅沉舟正在看报纸。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腕表——那是白月光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据说全球***三只。
“温度刚好。”
他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她刚及肩的短发,“下午去做个护理,发尾太毛躁。”
苏晚垂眸应下,余光瞥见玄关处的雨伞。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可她记得白月光怕打雷,每次雨天都会躲在傅沉舟怀里发抖。
三年来,只要预报有雨,傅沉舟定会提前回家,陪“替身”演完那场“害怕打雷”的戏码。
“晚上不用等我。”
他擦了擦嘴,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若雪的航班八点到,我会带她去老宅吃饭。”
苏晚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那我......”“你留在家里。”
他忽然回头,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展品,“把二楼的画室收拾干净,她喜欢在落地窗前画画。”
画室。
那个常年上锁的房间,苏晚第一次进去是在半年前。
傅沉舟让她临摹白月光的油画,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海边的少女》,画布右下角签着“R.X”——任瑶雪的缩写。
“知道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在保险柜里看见的手链。
SQ和RX,多么相似的缩写,可傅沉舟从未怀疑过。
雨是在下午三点开始下的。
苏晚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看着佣人将画具搬进画室。
雷声滚过天际时,她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苏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照片里是张泛黄的病历单,患者姓名栏写着“苏晴”,诊断结果是“重度烧伤,面部毁容”,日期是三年前的平安夜——正是苏晚“醒来”的前一天。
手指在屏幕上颤抖,苏晚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她趴到窗边,看见黑色宾利停在别墅前,傅沉舟撑着伞打开车门,扶出一个穿米白色大衣的女孩。
任瑶雪。
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却依然美得像幅画。
苏晚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那条西叶草手链,心脏猛地抽痛——那本该是属于姐姐的东西。
“阿沉,雨好大......”任瑶雪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我好像看见......有人在楼上看我们?”
傅沉舟抬头望来,目光与苏晚相撞的瞬间,她迅速后退半步。
心跳如擂鼓,她摸向口袋里的病历单,忽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先去客厅坐会儿,”傅沉舟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温柔,“我让人给你煮了姜茶。”
苏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画室。
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画架上的《海边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新画,画布上是个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向日葵花田中微笑。
那是苏晚十七岁时的自画像。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冷冽的质问。
苏晚转身,看见傅沉舟皱眉站在门口,任瑶雪躲在他身后,脸色苍白。
“我在收拾画室。”
她下意识挡住那幅画,却看见任瑶雪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极大。
“怎么了?”
傅沉舟立刻转身扶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任瑶雪的手指向苏晚身后,声音发抖:“那幅画......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沉舟转头看向画布,瞳孔骤然收缩。
苏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见任瑶雪踉跄着上前,指尖抚过画中女孩的脸,忽然尖叫着后退:“不可能!
她明明......她明明己经死了!”
“若雪!”
傅沉舟慌忙抱住她,抬头时眼神像淬了冰,“谁让你动这些画的?”
苏晚还没来得及开口,任瑶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阿沉,你看清楚,画里的人是苏晴啊!
是当年救你的苏晴啊!”
惊雷在头顶炸响。
傅沉舟猛地看向苏晚,而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苏晴这个名字,终于从白月光口中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傅沉舟的声音罕见地不稳,“她不是......任瑶雪,你冷静点!”
任瑶雪却突然推开他,冲向苏晚,抓住她的手腕掀开袖口——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三年前火场里被碎玻璃划开的。
“你看这个疤!”
任瑶雪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当年苏晴为了救你,用身体挡住了钢筋,这里就是被钢筋划开的!
而我......”她忽然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耳后淡淡的烧伤痕迹,“我只是替她挡了块木板而己!”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那天在火场,她救的不是任瑶雪,而是自己的姐姐苏晴。
而傅沉舟,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不可能......”傅沉舟踉跄着后退,撞上画架,画布轰然落地,“你明明告诉我,是你救了我......”“因为苏晴醒过来后失忆了!”
任瑶雪哭着摇头,“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医生说不能***她,所以我才......”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苏晚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锁骨下方的疤痕正露在外面——那道比任瑶雪耳后更深、更长的伤口,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你......”傅沉舟的眼神在两道疤痕间游走,忽然伸手抓住苏晚的肩膀,“你到底是谁?”
苏晚抬头看他,雨声在耳边轰鸣。
她想起三年来那些被要求模仿的细节,想起每个深夜对着镜子练习的笑容,想起他指尖擦过她嘴唇时说的“像她”。
然后,她听见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傅沉舟,你养了三年的替身,其实是你白月光的救命恩人。”
任瑶雪猛地捂住嘴,傅沉舟的手指陷入她的皮肉。
窗外惊雷炸响,苏晚看见他眼中翻涌的震惊与慌乱,忽然觉得心口的压抑轻了许多。
“放开我。”
她推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病历单,“苏晴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三年前替你挡下钢筋的人是她,而我——”她顿了顿,看向任瑶雪:“是替姐姐挡住横梁的人。
我们都活了下来,只是她被烧得面目全非,而我......”“而你被我当成了她。”
傅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所以你才会有她的习惯,才会......”“因为这三年,我一首在扮演她。”
苏晚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包括这幅画,是你让人按照她的自画像临摹的,对吗?”
傅沉舟没有说话,脸色白得像纸。
任瑶雪忽然低低地哭起来:“对不起,苏晚......我本来打算等阿沉放下过去就告诉他真相,可是我太害怕失去他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苏晚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笑了,“你们一个把我当替身,一个把我当挡箭牌,好玩吗?”
“苏晚,”傅沉舟伸手想抓她,却被她侧身避开,“我们谈谈,我保证——”“没什么好谈的。”
苏晚将画塞进他怀里,从衣帽间拿出自己的外套,“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走向门口时,任瑶雪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关你什么事?”
苏晚甩开她的手,余光瞥见玄关处的雨伞,“反正傅沉舟会陪你,不是吗?”
“苏晚!”
傅沉舟的语气里终于有了焦急,“先别走,你的病还没好——”“我的病?”
苏晚转身看他,忽然明白过来,“所以这三年,你不让我接触外界,不让我见朋友,甚至连手机都要检查,就是怕我想起自己是谁?”
男人沉默了。
苏晚只觉得荒唐,原来她以为的“保护”,不过是他为了留住替身设下的牢笼。
雨声越来越急。
苏晚抓起门边的雨伞,推开别墅大门。
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她听见傅沉舟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头。
向日葵花盆在窗台摇晃,金黄的花瓣被风吹落。
苏晚踩过积水,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姐姐在孤儿院里对她说的话:“小晚,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生长。”
现在,她终于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太阳了。
而身后的别墅里,傅沉舟捡起苏晚遗落的病历单,目光停在“苏晴”的名字上,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烧伤疤痕的描述。
任瑶雪的哭声渐渐模糊,他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要撞碎肋骨逃出来。
原来这三年,他抱在怀里的,不是替身,而是真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