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骨己经断了两根,雨水顺着缺口灌进他的衣领,打湿了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
"聚宝斋..."顾砚核对手机上的地址,抬头看了眼面前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
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古董,在雨中泛着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把简历塞进背包最里层——那是他昨晚在网吧花三块钱打印的,上面还沾着泡面汤的油渍。
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空调的暖风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
顾砚打了个喷嚏,看到柜台后坐着个穿汉服的女孩,正低头玩手机。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女孩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马总在里间会客,你先坐会儿。
"她指了指角落的红木长凳,"简历带了吗?
"顾砚局促地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女孩接过去时皱了皱眉。
他这才注意到她指甲上精致的雕花,在灯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历史系?
"女孩扫了眼简历,"我们这行最不缺的就是学历史的。
"顾砚的耳根发烫。
毕业三个月,投了七十多份简历,这是唯一一个通知面试的。
房租己经拖欠了两周,合租的室友昨天刚下了最后通牒。
里间的门开了,走出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顾砚立刻站起来,膝盖撞到了茶几,疼得他倒吸冷气。
"你就是小顾?
"马德福推了推金丝眼镜,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进来吧。
"茶室里飘着铁观音的香气。
马德福慢条斯理地泡着茶,顾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博古架上的青铜器吸引。
最下层有个巴掌大的匣子,表面布满了奇怪的纹路。
"以前干过这行吗?
""没、没有。
"顾砚老实回答,"但我学东西很快,什么活都能干。
工资...工资少点也没关系。
"马德福突然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张嘴就要上万月薪。
"他递给顾砚一杯茶,"老张家里出事请假了,你先顶他的缺。
月薪三千,每周休一天。
"顾砚差点被茶水呛到——这比他预期的多了五百。
"王大勇!
"马德福朝外面喊了声。
进来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工装裤上沾着泥点:"马总您找我?
""这是新来的小顾,你带他熟悉下工作。
"王大勇上下打量着顾砚:"哟,大学生啊?
会擦玻璃吗?
"没等顾砚回答,马德福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大勇,把库房那对珐琅彩瓶准备好,唐总一会儿来看货。
"马德福一走,店里顿时热闹起来。
穿蓝色旗袍的赵姐扭着腰凑过来:"小顾多大了?
有女朋友没?
""赵姐你就别祸害人家大学生了。
"穿墨绿旗袍的刘姐笑着打趣,"上次那个快递小哥被你吓得再也不敢来送货了。
"顾砚红着脸跟王大勇去了库房。
说是库房,其实是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
"先把这些擦干净。
"王大勇扔给他一包棉布和一瓶液体,"专用清洁剂,别用多了。
"顾砚蹲在地上擦拭一个青铜爵,突然听到"咔嗒"一声。
那个奇怪的青铜匣子从架子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他手背上。
一滴血渗进纹路,匣子竟然微微发烫。
昏暗的库房里,尘埃在唯一的光束中缓慢浮动。
顾砚的指腹传来青铜器特有的冰凉触感,棉布擦过饕餮纹时勾出几丝铜锈。
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处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正缓缓渗入青铜匣的蟠螭纹路。
匣身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掌心肌肤瞬间绷紧。
一滴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巴悬停的刹那,匣盖"咔"地弹开一线。
内里嵌着的八角子匣泛着幽蓝微光,表面花纹如同呼吸般明灭,将库房潮湿的空气都镀上一层诡谲的青铜色。
顾砚的喉结上下滚动。
当他指尖碰到子匣时,整排博古架上的铜器突然集体震颤,某个汉代铜镜的钮孔竟渗出暗红锈水,在镜面蜿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
顾砚猛地合上匣盖。
他手背的伤口突然灼痛如烙铁,皮肤下隐约浮现出与匣底相同的蟠螭纹路,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库房角落的蜘蛛簌簌爬离,仿佛在躲避什么无形之物。
"见鬼..."顾砚揉了揉眼睛,匣子又恢复了冰凉。
他正想放回去,却发现盖子松动了,打开看到里面盖子上镶嵌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小八角青铜匣子,用手一碰就脱落下来,拿在手里像一个大号的铜钱一样,很轻,两面雕刻有一些古老的花纹,却不跟外面的盒子一样锈迹斑斑,而是光滑透亮散发着微光,拿出来正准备仔细看。
"小顾!
"王大勇在楼梯口喊,"马总让你把楼上会客室收拾一下!
"脚步声快到门口了。
顾砚慌忙把大匣子塞回架子,把青铜子匣顺手装进口袋,伤口还感觉到有点处隐发烫,但奇怪的是皮肤上连个红印都没有。
会客室里残留着雪茄的味道。
顾砚擦桌子时,发现茶几下面有张照片——马德福和几个人站在某个古墓前,其中有个戴翡翠扳指的男人,正阴鸷地盯着镜头。
"看什么呢?
"赵姐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顾砚差点跳起来。
"没、没什么..."赵姐凑过来看了眼照片:"哟,这不是去年陕西那个汉墓发掘现场吗?
"她压低声音,"听说后来出了事故,死了两个考古队员..."顾砚手一抖,照片掉在了地上。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的三个小字:"七星会"。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