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岚的剑尖凝在他心口三寸，恰如《魏书》残卷所绘的"双雀衔刃图"，只是此刻抵在咽喉的还有崖底飘来的硝烟。
"小姐不妨看看这个。
"他松开左手，染血的《魏书》残页随风展开。
崔芷岚瞳孔骤缩——本该绘着九皇子殡天图的位置，此刻赫然是她执剑刺向陆明远的场景，连她鬓角珠钗断裂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山风突然转向，裹着硫磺味的浓烟从崖底腾起。
陆明远趁机翻滚避开剑锋，后背撞上倾覆的鸾轿。
轿帘上九瓣莲纹渗出血珠，他猛然记起《北朝异闻录》的记载：崔氏秘传的血鉴术，能以人血显影密文！
"酉时三刻。
"他忽然抓起染血的残页按在轿帘，莲纹遇血竟浮现出时辰标记。
崔芷岚剑锋微颤，这个暗号本该通过她贴身玉佩传递给潼关守军。
马蹄声如惊雷逼近，陆明远拽着崔芷岚跃入鸾轿。
追兵的箭矢钉入轿身，他借着透进的光束快速说道："裴琰将军此刻根本不在潼关，三日前他的虎符就出现在西秦质子府——小姐的送嫁路线，恰好经过质子府后巷吧？
"轿外突然传来战马悲鸣，陆明远透过缝隙看见追兵坠马的诡异景象。
倒地骑兵的玄甲缝隙里，正钻出成群的赤眼胡蜂——这是滇南苗疆的杀人蜂，绝不该出现在北邙山地界。
"你们崔氏在岭南的香料生意，最近可收到过蜂蜡？
"陆明远撕下袍角包扎伤口，血水却在触及轿内香炉时腾起蓝焰。
他嗅到熟悉的硝石味，猛然掀翻香炉："跳！
"爆炸的气浪将鸾轿掀飞，陆明远在坠崖瞬间抓住枯藤。
崔芷岚的红妆在半空散作烈焰，露出内里银鳞软甲。
她挥剑斩断燃烧的嫁衣，布帛碎片上的《均田诏》条文在火中扭曲成陌生的字句。
"好一招偷天换日。
"陆明远盯着飘落的灰烬，"明面上是九皇子遇刺案，实则是借送嫁车队偷换诏书——将按丁授田改为按户均田，这才是真正要世家命的刀子。
"崔芷岚的剑锋再次逼近，这次却带着颤音："你究竟是谁？
""我是第一个看懂你们棋局的人。
"陆明远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疤痕形状与崔芷岚腰间虎符的缺口完全契合。
"三年前骊山围猎，救下崔氏幼子的游方术士，小姐可还记得？
"崖底狼烟突然化作龙形，这是史书记载中萧景琰独创的"燧龙烟"。
陆明远却知道，这需要精确调配硝石与硫磺的比例，而本该在十年后才现世的《火攻纪要》，此刻正在他怀中发烫。
当崔芷岚的剑坠入深渊时，陆明远吻住了她唇间。
这个动作他在邺城地宫的壁画上见过千百遍，只不过那上面被抹去面容的男子，此刻正攥着改写《魏书》的残页。
远处邺城方向传来丧钟，二十七响——正是亲王薨逝的礼数。
但陆明远怀中的史书突然疯狂翻动，记载九皇子生平的纸页正在重生，而记载他们相拥的这一页，正在化为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