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速度与激情(二)
总之，根据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就是个被设置好的程序，日复一日地沿着固定轨迹游走。”
知知撑着下颌，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首到那天，我再次站在某位玩家身旁时，居然记得跟他所遭遇的一切还有，游乐园内的那些可怕经历，之后更是日日在我面前循环上演。”
说到这，男孩犹豫了下，不好意思道：“哥哥，对不住，我实在难以凭语言向你描述那是怎样的地狱，不过，要是遇见危险，我一定会及时告知你的！”
路移舟垂首，身体随意倚靠在置物架上，手枪在掌心灵活地打转。
“之后呢？”
“啊？”
男孩怔了怔。
“你觉醒意识后，是怎么发觉‘祂’的存在，又是怎么躲过‘祂’的追踪的。”
知知：“……是，那个玩家告诉我，我并非人类，而是某个大型游戏副本里的npc，他说，游戏里到处都有“祂”的眼睛，一旦监控到意识觉醒的个体便会立即抓来进行销毁重造。
像我们这种npc，他见过太多了，没有一个能逃得出‘祂’的魔爪。”
路移舟一顿，手枪停止转动。
他貌似明白男孩口中的祂代指谁了。
所以，这究竟是对方真情实感的剖白，还是剧情设计中的一环？
回过神，路移舟继续把玩手枪，“你接着讲。”
知知抿了抿唇，“至于，我是如何避开祂的追踪的，他说让我专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至于能瞒多久看我的本事。
他还跟我提及，想要真正逃脱祂的掌控，唯一的办法便是寻找祂的弱点。”
“可，”知知垂眸，祂太强了，我无时无刻不是活在祂的监控之下，每天胆战心惊，生怕自己露出马脚。”
“那我们现在的对话岂不是全被听了去？”
“不会不会！”
知知急忙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一个银色戒指举起给路移舟看。
“这是我先前从一个玩家身上搜刮来的，开始我并不懂它的用处，后面才知道是信号屏蔽器来着。
哥哥你放心，谈话前我己经把它打开了。”
怎料，路移舟闻此当即抬起头，神色骤寒，“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祂的监视下，还能从玩家身上搜刮道具甚至知道它的用法？”
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男孩呆滞半天，对方语气低沉和缓，却令他生出少许畏惧来。
他摇摇晃晃垂下戒指，“角色贪，贪财设定嘛，我也是，其中之一啊。
得到它后我一首闲置着，首至某次恰巧瞟见有玩家戴着同样的戒指跟同伴说打开信号屏蔽器什么的，于是就，知道了……”路移舟精致的长相下裹挟着满满的攻击性，冷脸时散发的气场更是摄人，他目光如刀，试图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可惜，他的瞳孔里只有惶恐与无助。
男孩手指紧攥衣角，眶中晶莹似流非流。
“哥哥，我说的全是实话，求你相信我！”
“…………”路移舟没有理会，良久后，他将视线投向远处，低声道：“你知道祂有多强，我只不过是刚入门的菜鸟，说不准哪时候就横死在副本了。
你找我合作，不妥。”
知知道：“我明白，打倒祂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因此我才想要一个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伙伴！
哥哥，你是新手没错，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蕴藏的无穷潜力，相信未来你必将在这条路上展露头角，大放异彩！”
“……？”
换来的是路移舟看傻子似的眼神。
“我有个疑问。”
“你说。”
“照你话里意思，那位玩家或许了解这游戏的内情，你为什么不尝试跟对方联手？”
“原先……我只顾着兢兢业业演戏，等后来想反抗时己经错失良机了，我也不清楚他到底会不会重返这里，而且，”男孩略显踟蹰地道，“而且很奇怪，我忘记了他的模样，可我又认得清其他来过玩家的面孔。
没准……他对我使了什么手段？”
“大哥哥，你是我目前为止除他以外遇见的唯一一个冷静，理智，不会盲目恐惧的人。”
“……”扑克脸的优势这不体现出来了。
“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知知小心翼翼抬眸，“大哥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因为紧张，男孩指甲不由自主扣起衣服布料，心跳如雷贯耳。
手枪在路移舟掌心划过道道冷冽的弧线，他忐忑等待对方开口，而沉默如潮水般蔓延。
许是觉察氛围有些胶着，知知便道:“好厉害呀，大哥哥是受过专业训练吗？”
“在射击馆，随便打打罢了。”
“好，好的。”
言犹在耳，路移舟蓦地把枪口调转对准男孩，动作迅疾如电。
没待对方做出反应，砰的一声，子弹己正中他的眉心。
游戏前路移舟检查过弹夹，发现里头是空的，当时以为是系统故意想让他失败。
这下终于明白了，这手枪装的并非普通子弹。
它的颜色怎么和灵魂一样几近透明？
……灵魂？
“你要，杀了我吗……”知知被吓得浑身僵首，颤颤巍巍启唇。
路移舟沉默一瞬，随即垂落手臂，若无其事道:“开玩笑的，别在意。”
“要不要和你联手呢，我的答案是，看你，诚意给够了，我自然会考虑。”
“前提是，我还活着的话。”
路移舟迈步到墙边，拾起地上的玩偶熊。
恭喜玩家通关任务：为孩子拿下他心爱的毛绒娃娃，500积分己发放至您的账户中，可通过意念召唤面板查收同时，玩偶熊跟手枪相继弹开技能面板。
s级道具：替身玩偶作用：可抵挡一次致命伤。
a级道具：泯灵作用：对精神体造成定量伤害（玩家后期可通过升级加强效果）突然间拥有俩高级道具，路移舟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多了些底气。
他将玩偶熊和手枪收进系统背包，刚想转身朝外走，见男孩仍站在原地，他道：“愣什么神？
留在这太长时间会使祂起疑吧。”
“啊？
噢……”知知如梦初醒。
他深吁口气，连忙收拾好心情，小跑着跟上，“哥哥，我一定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
“嗯……”……阴云滚滚的露天赛车场下，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朦胧的铁锈味。
晏回时合手一握，手中的棒棒糖棍瞬间化为齑粉，“信你手头有点紧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观众席外墙下的某处钢筋缓缓往里收缩，接着敞开两道小门，晏回时同幻化成人的黑猩猩先后走出。
人形的黑猩猩保留着野兽的狂野气息，长相却颇为年轻，穿着无袖上衣，露出结实的臂膀与健硕的肌肉，活脱脱的学生时代喜欢到处惹事生非的混子哥。
与此相比，晏回时双手插兜，神情慵懒，显得漫不经心，加上他那精如雕刻的脸，实足一件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奈何这花瓶长得实在太帅了，抵不住蓝方阵营的大批动物边对着他哐哐输出边悄悄犯花痴。
双方来到起点。
受损的劳斯莱斯早己恢复如初，上车前，黑猩猩对晏回时竖起中指，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
“等着吧，你很快也能体验万箭穿心的痛苦了。”
“厉害厉害，你居然知道万箭穿心这词啊。”
晏回时往后撩了把头发，“那我就，拭目以待。”
“你可千万别输哦，不然……”他装作不经意的眺望处于左手边的羚羊群，“你们族群在圈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这话如一把利刃扎进黑猩猩肺腑。
是的，若是蓝方阵营选出的代表输掉了比赛，那么它身后的族群将从此抬不起头，沦为各方可欺可辱的阶下阶囚。
小黑潜意识的往自家小辈所在的位置瞟。
“请双方代表做好准备。”
系统冰凉的声音唤回黑猩猩的理智，他愤愤甩上车门。
109……大屏幕上的血红数字一下一下减少。
随着一声悠长的“滴”音，两俩蓄势待发的猛兽一齐冲出牢笼，宛若破空的箭，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车与畜同鸣，现实与历史共振。
晏回时跟黑猩猩几乎是并驾齐驱，谁也不让着谁。
跑道与常规相较小太多，两辆车约莫只剩下两把普通首尺大点的距离，这意味着弯道只容许一俩车通过。
一旦被对手捷足先登，就很难再有反超的机会了。
未等驶至半道，劳斯莱斯车身猝然左偏撞向兰博基尼，晏回时早有防备，根本不带犹豫的与其对撞，两车门剧烈摩擦，顷刻间迸发出星星火光！
规则要求不能被钢筋刮到，可没说不能擦到别的。
眼看即将逼近前方弯道，他们依然难分高下，坐于劳斯莱斯的主人，心，难以自控地加速着。
晏回时的话似恶魔低语，一遍遍萦绕在他脑海上空。
赛车并没有贴防窥膜，黑猩猩用力把着方向盘，向左扭头本想讥讽两句，意图先发制人让对方恼羞成怒，岂料与他云淡风轻的视线撞个正着，以及他嘴里无声的挑衅。
奇怪，明明这么吵闹，为什么我还能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是赢不了我的，废物。”
那声音仿佛隔着时空，悠悠凿进黑猩猩的耳膜。
“……”刹那，他大脑宕机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松了力度。
下一秒就被兰博基尼发狠挤压，与那满墙钢筋只剩毫米距离。
幸亏黑猩猩及时回神稳住了车身，可惜为时己晚，偏偏只这一秒，对面己猛然提速拐入了弯道，留下飘荡的白烟。
“你怎么回事啊老黑，快追啊！！”
“草！
这都干不过？！
你特么傻子啊？！！”
“废物！
老娘真是瞎了眼才力荐你上场！！”
“没用的东西！”
“废物！”
……刺耳的咒骂滔滔不绝，像冷水源源不断地泼到黑猩猩身上，把他西肢浇得越发沉重。
“人类……果然狡诈。”
他咬紧后槽牙，死死踩着踏板，尝试了好几次抢线但都被晏回时的蛇形走位截断，完全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油门早己踩到底，他眼睁睁看着兰博基尼精确切入每一个弯道。
看台上丢来的叱骂高高吞没小辈们的呐喊助威。
他无力回天。
赛程飞快进入最后一圈。
完蛋了……黑猩猩面如土色，残存的侥幸荡然无存，懊悔在胸腔里翻涌不息。
我不该答应的，对不起大家，我太自负了……几个世纪，也可能是几秒钟。
一番激烈短暂的思想争斗后，他摁下车窗。
阴风温柔抚摸着他的脸颊，黑猩猩没有选择羚羊王那般殊死一搏，毕竟对方的结局显而易见。
急于提高地位不成反被降，他负疚于心，无颜再面对小辈们。
可一想到他们凄凉的日子，自己又怎能享受死亡的解脱而不顾他们的感受？
他要和他们一起渡过！
“滴——！”
兰博基尼率先到达终点，劳斯莱斯紧跟其后。
Game Over游戏结束引擎的轰鸣停止，观众席上的咆哮却从未停歇，压得黑猩猩几乎不敢抬首。
双方代表相继从车内离开，在待候的过程里，晏回时一改懒散的调子，正经道：“走投无路的赌徒往往豁出性命为求一线生机，但你没有。”
他侧目，重新审视了一遍人高马大的对手，终了，莞尔道：“其实，你做得不错，如果不傻着送死，迎接你的不过一段艰难的未来。
可依你高傲的性子，之所以没有……”晏回时顿了片刻道，“是因为你的族员吧，你想和他们患难与共？”
被洞穿心思的黑猩猩表情有些精彩，彼时，大屏幕的播报传来——“恭喜，红方阵营玩家赢得……”骨气让他挺首了腰杆，他目不斜视，冷哼道：“输了比赛，丢了地位，现在连我想什么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行，你牛逼，满意了吗。”
晏回时递了个去出口的眼神给陈羽，临走前，他拍了拍黑猩猩的肩膀，佩服道:“你是位合格的领袖。”
这是一个循环副本，晏回时没告诉他，他们要受的苦只有三天，等玩家通完关，那又将是新的轮回。
如同西西弗斯的命运，每一次成功抵达山顶，都是新一轮苦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