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染发
你可知罪？！”
震耳的质问在大厅回荡，一个青年被手腕粗的铁链缚住，跪在大厅中央。
青灰的石砖地板衬得裴彧的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渗着紫色的白，西周还隐约能看见暗红的血迹。
裴彧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背后立着一尊怒目圆睁的青铜修罗像。
张了张嘴，裴彧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望着围着他正襟危坐的家老们，裴彧止不住地想笑。
就在前天，裴彧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族主。
而昨日在他继任族长之位的典礼上，族中家老们突然将他团团围住，布下天罗地网，甚至不惜拿出镇族秘宝之一——缚仙绳也要把他困住。
继任大典本该是裴彧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以说裴彧前二十五年的人生没有任何一刻不是在为了继任大典做准备。
余山裴氏乃玄术大族，族上曾出过一位以五行入道，纵横阴阳的老祖。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脉变得稀薄，族中己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玄术方面的强手。
家老们看着族中这副光景，本以为裴氏将会就这样衰败下去。
谁曾想，裴彧出生那日，天地异象，电闪雷鸣，龙凤环绕。
家中的观星师断言裴彧定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玄术天才，将带领着家族走向下一个辉煌。
“叛徒裴彧！
你可知罪！！！”
又一声如雷响般的质问传入耳中，裴彧望着前方质问他的中年男人，血气涌上心头，冷冷答到，“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知罪？”
“你没做过的事？
好，好啊。
人证物证齐在，你竟还敢狡辩你没有做过，真当在场的各位家老都是傻子吗？！”
“从昨天到现在，你口中的人证物证，我一眼都没见到。
这就是你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全？”
此地乃裴氏一族的明理堂，只有犯下滔天大罪的族人才会在此处面临家老们的审判。
周围顿时喧闹起来，有几个家老打量裴彧，议论着什么，“自这崽子出生起，族中上下所有资源都向他倾斜，没想到养出来这么个东西…”“可裴彧平日为人温良有礼，玄术一道也天赋绝伦，平日也常来我藏书阁中探阴阳、论五行。
裴彧究竟有没有背叛家族的事，应该经过更加周密的调查，不能这么快就妄下定论。”
“墨云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背地里怎样谁知道。”
“啪…啪”一个男人从人群中站起来，朝裴彧走去，拍掌以示肃静。
那男人吊梢眼、薄唇，着一身藏蓝色衣袍，腰间坠着一块龙形玉。
这人正是裴彧的叔伯，裴墨羽。
“侄儿啊…全族上下谁人不知你裴少主玄术过人，手段繁多。
这证据带到你面前怕是一刻钟不到就化为灰烬了吧…哦，不对，现在己经不是裴少主了。”
裴墨羽语气平缓坚定，令人信服。
“咳——”一口血从裴彧口中呛出。
他当然不是因为裴墨羽的话而情绪不稳，导致气血倒流。
而是裴墨羽在发声时夹杂了自己的玄力。
这是上位者常用的一种手段，修为较低的人，在听到夹杂着玄力的话，会心神不宁，不由得顺从发言者。
不过在场的各位家老修为都与裴墨羽相近，这样的小手段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裴彧现在功力尽废，面对这样的声音无异于面对山洪海啸。
这老匹夫，都这样了还要折腾我。
事到如今，裴彧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一场误会，他心里门清，这不过是裴墨羽除掉他的手段罢了。
裴墨羽作为族长的兄弟，玄术一道的修行自然也不差，在族长意外陨落后本应该是族长的第一继承人。
可裴彧出生时唤醒了镇族之宝——冥玄镜主动认他为主。
家老们认为此乃天命指引，裴彧生来就应该成为族长代领裴氏一族。
加之裴彧的年纪轻轻就己和裴墨羽修到相同的境界。
裴墨羽明白，如果让裴彧的继任大典成功举行，自己将再无机会触到族长一职。
裴彧顺吐血之势咬破舌根，一时间，周身符文骤起，血珠凝于半空，一股强大的玄力喷薄而出，冲断了缚仙绳的禁锢。
只见，裴彧嘴角微微上扬。
接着他踉跄着站起来，转身面向众家老，朗声道：“既然叔伯如此想要这族长之位，那晚辈自然是会双手奉上的。
不过这场闹剧，晚辈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裴彧的手势不断变幻。
随着一个又一个手印结出，他身上的玄力暴涨，隐有冲天之势。
在场的家老们哗然，“他不是被废了玄力吗？
怎么还能…”“老夫观他周身符文蕴含古意，应该是用了什么上古秘法使修为暂时恢复。”
缚仙绳竟无法将他困住！
裴墨羽大惊，立刻抬手示意追随他的家老们行动。
八位青衣家老瞬间跃到裴彧身边，玄力相互链接，一个八卦似的阵纹从裴彧的脚下铺开。
“是八卦噬魂阵！”
裴墨羽负手现在阵前，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眼里绽着得意的光。
虽然裴彧身上气势节节高涨，但在裴墨羽眼里不过是猎物临死前无劳的挣扎罢了。
裴墨羽放声到，“罪人裴彧拒不认罪不说，态度恶劣，还当众污蔑家老，应当立即处死。”
裴彧撇了撇唇角，什么破理由。
他神念一动，唤出在他降生时便认他为主的名玄镜。
启唇低吟，一段古老晦涩的咒语从裴彧嘴中吐出。
刹那间，冥玄镜光芒大盛，整个明理堂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八卦噬魂阵中的八位家老只感觉一阵强大的吸力传来，他们体内的玄力不受控制地朝着冥玄镜涌去。
“这是什么邪法？”
裴墨羽惊叫道，他试图调动自己的玄力去破坏阵法连接，可是却发现无能为力。
裴彧冷哼一声，“好好当你的族长吧。”
随着玄力不断被吸入冥玄镜，裴彧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在晃眼间变得苍白，如被霜雪尽染。
突然，冥玄镜发出一声嗡鸣，一道巨大的裂缝在空间中撕开。
裴彧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其中。
裴彧轻叹，“一微尘里三千界， 半刹那间八万春。”
¹在这一方世界匆匆走过二十五载，裴彧每一天都被家族命运的枷锁束缚着，从未为了自己而活。
他恨自己出生时的天地异象，恨裴氏一族的没落，更恨刚刚救他于危难的冥玄镜。
众人惊愕之际，裴墨羽咬牙切齿地在掌心凝聚玄力，一记雷电落下，空间裂隙更加破碎。
然而，裴彧己感受不到这一切，他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撕裂位面时的强大力量冲击着裴彧，晃然间，他看见冥玄镜浮在半空中，被古老符文缠绕，一根又一根金色的线从冥玄镜那延展开。
其中一根首指他的胸腔。
裴彧抬手轻触那金线，二十五年的记忆在脑中回闪。
在之后，他看见了自己熬过裴墨羽布下的死局，成功继任族长，振兴家族的平淡一生。
裴彧意识到了什么，拨动了面前的金线。
刚刚眼前自己以后的光景陡然破碎成光点飘散开来，一行古金色的铭文印入脑中，”天命未定“而后，裴彧的意识便不受控制的下沉，首到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