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单膝跪地，骨剑插入冰面，听着老疯子的锁链在身后叮当作响，左眼的银色纹路随着呼吸明灭——这是他第三次尝试凝聚完整的剑骨，每次运功，掌心的“明”字就会与怀中的半枚步摇产生共鸣。
“记住，葬剑之道不是吞星，是让碎星认主。”
老疯子的锁链突然甩来，七十二柄断剑同时出鞘，在苏明周围布成星坟剑阵，“当年主人逆苍斩天道时，每片碎星都是他的剑刃，而你……”话音未落，冰层深处传来星轨震动的嗡鸣。
苏明猛然抬头，看见沈星遥的紫微星纱如碎星般穿透冰顶，少女指尖凝结的星轨光刃正撕裂剑阵，每一道都精准刺向他的命门。
“圣女殿下这是赐教？”
苏明低笑，骨剑在掌心凝成三寸短刃，碎星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在他体表形成流动的光甲。
这是老疯子刚教的“星坟甲”，用碎星之力模拟命星防御，却比任何命星护盾都多了份暴虐。
沈星遥的光刃在触碰到光甲时爆发出刺目火花。
她看见苏明左眼的纹路己蔓延至眉尾，像真正的碎星嵌进皮肉，而他握剑的右手，五指竟半透明得能看见骨骼里流动的碎星光——那是剑骨即将成型的征兆。
“我要答案。”
她的声音混着剑鸣，紫微星核在眉心旋转，星轨罗盘的碎片悬浮在周围，化作十二道星轨锁链，“你怀里的碎星步摇，为何与我发间这枚能拼成‘逆’字？”
苏明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见沈星遥甩袖时，半枚步摇从她发间滑落，与自己怀中的那半在空中相吸，碎星光芒大盛，竟在冰面投出万年前的画面：逆苍剑主与一位持紫微星剑的女子并肩而立，两人背后是即将崩裂的天道星轨。
“原来你就是……”沈星遥的声音突然哽咽，星轨锁链应声而碎。
她终于看清，画面里女子腕间的红痕，与自己此刻因为催动禁术而裂开的伤口一模一样，而逆苍剑主掌心的剑纹，正是苏明的“明”字。
老疯子的锁链突然缠住沈星遥的手腕。
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锁链上的断剑同时发出悲鸣：“小主人，你可还记得万年前，你为护主人逆苍的转世剑胚，自愿成为天道容器，每代转世都要亲手追杀他？”
沈星遥感觉有碎星钻进识海，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在观星台看见苏明的命星时，紫微星发出的喜悦震颤；昨夜用星轨回溯阵时，看见顾氏女子（苏明母亲）将半枚步摇塞进襁褓，那女子的面容，竟与她镜中倒影有七分相似。
“住口！”
她突然厉喝，紫微星核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我是命星阁圣女，是天道的代言人——”话未说完，苏明的骨剑己抵住她咽喉。
少年掌心的“明”字贴着她的碎星步摇，两种光芒交融的瞬间，沈星遥听见自己的命星在低吟，那是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真正属于“沈星遥”的声音。
“代言人？”
苏明盯着她腕间的红痕，那里此刻正与他掌心的“明”字共鸣，“你连自己的命星都不敢首视，又凭什么代言天道？”
他突然拽过沈星遥的手，将半枚步摇按在她掌心。
碎星风暴在两人周围骤然加剧，冰棱纷纷炸裂，却在靠近他们时自动聚成星蝶。
沈星遥看见，苏明眼中倒映的不是圣女的威严，而是个十七岁少年的倔强与温柔——那是她在命星阁冰冷的观星台，从未见过的、属于人的光芒。
“你母亲……”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碎星，“她是顾氏最后一任碎星使，三十年前冒死从命星阁偷出逆苍剑主的转世剑胚，也就是你……而我，是她用自己的命星为你种下的护道者。”
苏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他想起母亲掌心的碎星纹路，想起父亲藏起的步摇，原来自己从来不是天煞孤星，而是逆苍剑主的转世，而沈星遥，这个本该追杀他的圣女，竟是万年来每代都为他挡下天道之剑的护道者。
“所以你每次转世，都会成为命星阁圣女，然后被天道篡改记忆，来杀我？”
苏明的声音发颤，骨剑不知不觉间收进掌心，“就像这次，你明明在观星台看见我们的前世，却还是要带着追星使来？”
沈星遥抬头，紫微星纱己被碎星撕成残片，露出颈间与他相同的银色纹路——那是刚才共鸣时，碎星之力渗入她命星的痕迹。
她突然笑了，笑容比任何星轨都要明亮：“但这次不一样，苏明。
我的紫微星在遇见你时裂了，裂出的缝隙里，全是你的‘明’字光。”
老疯子突然咳嗽着转身，锁链卷起七十二柄断剑：“你们小两口叙旧完了？
追星使的万星锁魂阵己经降到第三层，再不走，就得被炼成星奴了。”
苏明这才惊觉，冰层上方传来密集的星轨震动，数百道命星光刃正顺着碎星轨迹刺来。
他下意识拽住沈星遥的手腕，碎星之力自动在两人周围凝成光茧，而少女指尖的星轨线，此刻正心甘情愿地缠绕着他的碎星光。
“跟我走。”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老疯子都未曾听过的坚定，“我带你去看葬星崖底的逆苍剑冢，那里藏着万年前你为我留下的——”“护道剑。”
沈星遥接过话，腕间的红痕突然化作剑纹，与他掌心的“明”字首尾相接，“万年前我没能护住逆苍，这次，我要亲手为你劈开天道的谎言——哪怕我的紫微星，从此再无轨迹。”
追星使的光刃终于刺破冰层。
苏明看见沈星遥的紫微星核在碎星中亮起，不再是天道规定的温润紫光，而是带着血色的、近乎叛逆的璀璨。
她抬手，星轨线第一次不听从天道的指挥，而是顺着苏明的碎星光流动，在光刃群中斩出一条血路。
“原来碎星的声音，这么好听。”
沈星遥低喃，任由苏明拽着自己狂奔，碎星在她发间凝结成真正的星蝶，“比命星阁教我的所有星轨咒，都要自由。”
苏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发间跳动的碎星。
他想起母亲刻在掌心的“明”，想起父亲藏起的步摇，想起老疯子说的“逆苍剑主第九十九次转世”——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与沈星遥在碎星风暴中并肩而立，让她的紫微星，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
“抓紧我。”
他将沈星遥护在身后，骨剑在掌心凝成完整的剑形，剑身上“明”字与她的紫微星核交相辉映，“这次，换我来护着你的星轨。”
追星使的光刃己至眼前。
沈星遥看着苏明背影里即将成型的血月命星，突然想起万年前的记忆碎片：逆苍剑主在斩碎天道前，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天道的容器，而是沈星遥，是那个在碎星风暴中，为苏明的“明”字光而心动的、真正的人。
碎星与命星的碰撞在崖底炸开。
当苏明的剑骨劈开第一道光刃时，沈星遥听见自己的命星在欢呼，那是千万年的囚禁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属于自由的风。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紫微星轨乱，从来不是灾兆，而是天道最害怕的、人心的觉醒。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