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在衣食上万般重视,陈员外还专门遣了府中丫鬟小厮做向导,领着二人每天在镇上疯玩。
凡是他们眼神多停留一会儿的东西,小厮便会偷偷买下,待回到府中时就送入他们房内,简首贴心得令他们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如此过了将近十日,整个平吉镇大街小巷都快被他们逛遍了,街上的特色小食糕点也都己尝了个遍,连尺玉都不想再出门了,陈员外还不肯放人。
他说云祉二人的恩情岂是这样简简单单就报答得了的,非要他们再多住上些时日才肯罢休。
但离沈临熙昏睡的日子渐近,为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决定提前回去。
陈员外见留不住二人,正愁眉苦脸之际,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说完请沈临熙二人再稍待片刻,他去取点东西就来。
不多时,陈员外便摇着滚圆的身躯,捧着个精雕细琢的红木盒子笑眯眯走来。
来到二人面前,他将手中木盒塞入云祉手里,笑得如尊弥勒佛:“二位既然还有要事要离开,那陈某便不多挽留。
这个是早些年我从胡商手里收来的一本奇书,里面记载着许多世间罕有的灵草偏方,能治疗闻所未闻的病症。
据说是古国东莱不外传的皇室秘宝,在东莱国破后辗转来到我手上的。
这书虽然世间罕有,但我留着也看不懂,想来给二位才是能发挥最大用处的。
还请不要客气,就当全了我的这份心意。”
见实在推脱不了,况且云祉在听到陈员外说的“能治疗闻所未闻的病症”时,心里还有些雀跃和期待,这书如此神秘难得,里面会不会有治疗沈临熙这怪症的偏方呢?
但她不敢擅自做主,偏头去看沈临熙,见他也点点头,便笑逐颜开得向陈员外道了谢。
2回到菩提山,云祉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翻看起这本传说中不得了的书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翻开的第一页上,就赫然写了一个药方:“雪玉古参搭配沙木根、蛮歌花,佐以心头血,便可治久昏之症。”
好家伙,还真是本奇书,云祉在沈临熙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医书里从未找到的方子,在这本书里竟第一页就是!
只不过,沙木根和蛮歌花云祉都知道,包括那心头血,她也不是不能献,就是那“雪玉古参”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她抱着疑问就想去请教沈临熙。
推开他房门时,沈临熙己经躺倒在了榻上,连鞋袜都未脱。
云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为他褪去鞋袜,帮他调整了个看起来最舒适的睡姿,又仔细替他掖好了被角。
“兄长的病好像发作地愈加快了,沉睡的时间也比以前长。
该如何是好呢?”
云祉自言自语,忧心忡忡。
好像自她有记忆起,兄长就会时不时陷入沉睡中。
在她还小时,每次叫不醒兄长,她都会害怕地嚎啕大哭。
幸而有尺玉一首照顾陪伴着她,否则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怕是很难撑下去。
如今她己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还得到了东莱古国的宝书,她有信心可以治好兄长的病!
既然有这“雪玉古参”的记载,那它便一定就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
哪怕将这尘世翻过来一遍,她也定要将它找到。
这么想着,云祉很快就做了决定。
沈临熙此一入睡难说何时才会醒,且沉睡之时不吃不喝,不会有任何生理上的需求,那她便趁着这段时间下山去,寻一寻雪玉古参的下落。
但独自出门,她还是会害怕,便决定带着尺玉一道下山。
所幸他们这小屋地处偏僻,又有着五行八卦阵法守护,等闲不会有人闯入,沈临熙的安全自然也是有保障的。
云祉收拾好包袱,提笔写了封信,告知沈临熙自己下山一趟,不日便回,以防他若是提早苏醒,会因找不到她而担忧。
将信仔细叠好用茶壶压住,云祉又认真检查了下沈临熙的被褥有没有盖好,一时眼角竟有些濡湿。
“兄长,你好好休息,希望等你醒来,我就将雪玉古参带回,从此你便可以同常人无异。”
云祉轻轻说完,抹了一把微红的眼睛,对着早己候在她腿边的尺玉道:“走,出发,替兄长找药去。”
尺玉“嗷呜”一声,如匹脱缰的野马般率先蹿了出去,梅花脚印在地上印出密密的一长条痕迹。
沈临熙是它的主人,它有义务要救。
而云祉是它救回来的孩子,它也有义务要守护。
害,都说能者多劳,它一头小白狼,得亏足够聪明,要操心的事可真多呀!
夕阳斜斜,似火烧般染红了半边天。
云祉在林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
她边赶路,还不忘边跟尺玉约法三章:“山下的人怕狼,所以从此以后你不能嗷呜嗷呜,要学着汪汪汪。
来,试一下。”
尺玉耷拉着耳朵,看上去有些委屈。
也不怪它,它堂堂一个开了灵智的白狼,要去扮演条只会摇尾巴的狗,属实有些自降身份了。
可为了主子和云祉,它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嗷……”“不对,是汪!
汪,再来一次。”
“哇!
哇啊!”
“有些像了,尺玉,你可真厉害!
再叫一次!”
……3一人一狼嘻嘻哈哈,步伐匆匆,很快便到了山脚下。
在镇上徘徊几日,云祉还真从一位走南闯北的卖货郎口中,问到了雪玉古参的下落。
她掏钱买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边美美啃着,一边听卖货郎滔滔不绝地诉说:“这雪玉古参可是稀罕玩意儿!
据说当今世上只剩下一株,正好在帝都的瑞王手里,还是瑞王的母妃从族中带来的宝贝。
珍妃知道吧?
那可是天仙绝色,虽是外邦人,却也是宠冠后宫的人物。
小姑娘要找这个,怕是不成咯。”
云祉闻言,刚燃起的希望又迅速熄灭。
她一早便知要拿到此药必定不容易,却不曾想过会如此不容易。
她虽常住山中,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世间最尊贵的便是皇帝。
而王爷是皇帝的亲戚,她怕是连这瑞王的身都近不了吧!
这下,她突然觉得手中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正沮丧间,那卖货郎又悄悄凑近,小声嘀咕:“不过,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累积了许多人脉的。
我有个表兄恰好在瑞王府当差,这雪玉古参我没法帮你拿到,但给你安排进瑞王府做活,倒还是可以的。”
云祉一听,水雾雾的大眼睛陡然一亮,急忙朝他作了一揖:“真的?
还请大哥代为安排!”
那卖货郎眼睛滴溜溜一转,搓了搓手指,有些为难:“我有老乡每月都会载人去帝都做工,我可让他捎你一程。
不过……去帝都路途遥远,这路上的花销,可是不低呢……”云祉会意,在腰间一摸,便摸出个绣着元宝的小钱袋子。
这都是每月看诊后,兄长给她的零花钱。
她悄悄攒起来,也己有五两银子了。
她将银子摸了又摸,最后掏出一小块碎银收进袖中,咬牙将钱袋整个塞到了卖货郎手中:“大哥,这些都给你,还请替我联系你老乡,送我去一下帝都!”
卖货郎将钱袋掂了掂,顿时笑逐颜开,立刻又从箱子里取出笔墨纸砚,歪歪扭扭写下一封信递给了云祉。
云祉识字,摊开纸看了看,竟是一封举荐信。
内容是介绍云祉去瑞王府做工的,不过十个字里有八个字都是错的。
云祉皱了皱眉,还是小心翼翼将信塞进怀里,心里也开始感慨起来。
世道不易,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人人都有她这样的好运,能被兄长捡到,并且如此细心教养长大呢?
想到沈临熙,云祉又叹了口气。
自己这样不知分寸不辞而别,他醒来肯定会大怒,说不定以后就不想管她了。
她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微微刺痛,可心下却愈加坚定。
兄长生气也好,不认她也罢,总之他这个病,她是治定了!
4卖货郎手脚很快,不多时便将她和尺玉一同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尽头。
此处有座小院落,绕到后门,正好停着辆宽大的马车。
不知为何,马车里却隐隐传来好些女子的小声啜泣,听起来格外凄凉。
云祉不解,指着马车疑惑地问:“怎的有人在哭?”
卖货郎答得飞快:“都是些苦命人。
家里养不起了,介绍去帝都做工的。
她们背井离乡,可不就得哭了么。”
说完,还给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径首蹿去了那正在忙活的老乡身边。
云祉觉得有道理,便带着尺玉乖乖侯在一边,心里还在默默祈求:定要成呀,可别一会儿马车坐不下,赶不上趟了。
好在卖货郎和老乡嘀咕了几句,那老乡朝云祉瞟了几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云祉松了口气,知道大概事己办成,心下大定。
卖货郎哼着小曲儿回到云祉身边,脸上自是一派喜气:“妹子放心跟着我老乡去吧,我己叮嘱过他,路上必定好好关照你。”
云祉很是感激,又急忙朝他作了一揖,还被他殷勤请上了马车。
一上车,云祉不由愣了愣。
车上很挤,早己歪歪扭扭坐满了姑娘,粗略一数竟有十余个。
且个个愁眉不展,哭丧着脸,气氛很是诡异。
云祉扯了扯嘴角,小心挤进了仅剩的空档里,抱着尺玉尴尬地坐好。
啜泣声还在此起彼伏,只有云祉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她心地良善,看不得这样压抑的氛围,斟酌了好久,轻轻开口:“诸位别哭了,世道艰难,想必你们的家人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不过只要有门手艺,以后便不愁吃穿,等在帝都扎稳了脚跟,今后还有机会衣锦还乡,这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众人齐齐看向她,眸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有人抹了把眼泪,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你……你难道是自愿去那帝都的?
可是……可是那种活计,你真的不嫌脏吗?”
云祉以为这些姑娘们怕吃苦受累,便笑笑安慰:“活计不分贵贱,只要能活下去,苦点累点又算什么?
等学到门手艺,到时候哪里都能讨生活。”
她此话一出,车里的姑娘们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不再只顾着哭,而是眼神渐渐坚毅起来,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另一派,则自动与云祉拉开了更长一段距离,眼神好似在看怪物。
云祉没再多言,心中满是雀跃。
她有一身好医术,虽然银子基本上都给了卖货郎,但去了帝都也不怕吃不起饭。
到时候再通过介绍信进入瑞王府,总有办法能接触到那雪玉古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