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按下除颤器的手柄,少年苍白的胸膛在电极片下剧烈震颤,心电监护仪发出催命的嗡鸣。
"肾上腺素1mg静推!
"指尖突然触到他颈间滑腻的液体,借着无影灯的冷光,我瞳孔猛地收缩——那不是血,是半凝固的玉髓正从羊脂玉佩的裂痕中渗出。
这枚雕着古怪蕨纹的玉佩,分明与三天前那个蹊跷的器官捐献者颈间的一模一样。
手术灯就在这时炸了。
无数玻璃碎片裹挟着玉髓的荧光倾泻而下,像一场倒流的流星雨。
我下意识护住少年,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被吸进漩涡。
最后听到的是玉佩相击的清脆声响,仿佛有人在耳畔呢喃:"十六年了......"冷。
刺骨的寒意渗进骨髓,我猛地睁开眼,望见漫天飞雪中悬着两盏猩红的灯笼。
朱漆大门上鎏金的"林府"二字正在淌血,不,是融化的金漆混着雪水在流淌。
"小姐醒了!
"藕荷色襦裙的丫鬟扑过来,发间银簪戳得我脸颊生疼。
脑仁突然针扎般刺痛,陌生的记忆汹涌而入:林晚秋,太医院院首流落民间的女儿,回京认亲途中遭遇山匪,马车坠下悬崖那刻——正是我手术灯炸裂的时辰。
"晚儿!
"苍老的哽咽声裹着药香袭来。
青缎官靴踩碎薄冰,须发皆白的老者踉跄着跪坐在雪地里。
他食指第二关节有深褐色的药渍,那是常年捣药留下的印记。
"让爹看看......"枯枝般的手指搭上我腕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浮脉如鱼跃,这分明是......"我本能地缩手,却在瞥见他袖口补丁时僵住。
记忆里这位太医院院首为寻女散尽家财,官袍下中衣的领口磨得发亮。
此刻他混着冰碴的浊泪正滴在我手背,烫得惊人。
"父亲当真是老眼昏花了。
"讥诮的女声破开风雪。
绯色织金马面裙扫过雪地,少女发间金累丝鸾鸟步摇晃得人眼花。
她弯腰的瞬间,我嗅到她袖中飘出的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特有的气息。
"清荷,这是你亲姐姐!
"林仲景将玉佩塞进我掌心,玉髓残留的余温突然灼烧起来。
林清荷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我颈侧,在命脉处轻轻一按:"姐姐可知,朱雀街当铺最近收了三块这样的玉佩?
"我反手扣住她手腕,三根手指精准压在内关穴:"妹妹更该关心自己寅时心悸的毛病。
"感受到她脉搏骤然加快,我凑近她耳畔低语:"苦杏仁吃多了,可是会要命的。
"雪地上突然传来马蹄的闷响。
玄色大氅挟着寒气卷入人群,马鞍上青年肩头的落雪都带着杀伐之气。
他腰间错金螭龙纹剑鞘撞在玉佩上,我怀中的羊脂玉突然发出蜂鸣——那剑柄末端嵌着的,分明是我玉佩的另一半。
"西殿下!
"林清荷瞬间换了副面孔,却在对上青年视线的刹那白了脸。
萧景珩苍白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剑柄雕纹,那是他起杀心时的习惯动作。
"林院首。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父皇宣你即刻入宫。
"目光扫过我手中玉佩时顿了顿,"这位是......"话音未落,林清荷突然抽搐着栽进雪地。
她袖中滚出个青瓷瓶,在我触及瓶身的瞬间,西皇子的剑尖己抵住咽喉:"你下的毒?
"我捏碎瓷瓶深吸一口气:"苦杏仁,白果,还有......"血腥味突然在口中漫开,萧景珩剑柄上的玉珏泛起诡异的红光。
记忆如雪崩般袭来——三日前车祸少年的CT影像,他颈椎处同样的月牙形骨裂,此刻正映在西皇子被剑气撩开的衣领下。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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