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骨头!
"她绾着半边发髻探进通铺,丹蔻指甲在晨光里像五颗滴血的珊瑚,"昨儿说好替我焐火镰的,这会子倒装起鹌鹑!
"大师兄鼾声如雷的铺位上,倒扣的花雕酒坛还泛着琥珀光。
我蹑脚去够床头的火折子,却被冰凉的水袖缠住脚踝——小师弟四仰八叉睡在青砖地上,怀里抱着练功用的木刀,嘴角挂着晶亮的涎水。
"当心!
"三师姐突然揪着我后领往后拽。
一盆滚烫的榆树皮胶从天而降,在青石板上泼出黏稠的镜面。
师傅举着熬胶的铜锅立在晾衣绳下,蟒袍的金线映得他须发皆赤:"今日早功加练旋子三百!
"晨风裹着戏服掠过鼻尖。
鱼鳞甲的腥,蟒袍的沉檀香,月白褶子上的皂角味,还有大师兄耳后那朵海棠沾的露水香。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戏台檐角时,二十八个铜铃齐声嗡鸣,惊飞了百年梨树上的灰喜鹊。
"接着!
"师娘从厨房小窗抛来荷叶包的乳酪冻。
大师兄鹞子翻身,水袖旋出满月,稳稳托住那抹莹白。
我们盘腿围坐梨树根,看师傅用戒尺丈量小师弟的云手。
槐花跌进乳酪冻里,被师娘簪头的银针挑成星斗。
"往西墙外瞧。
"大师兄肘击我肋下。
春桃姑娘趴在绣坊二楼窗棂,桃粉衫子被风吹成海棠瓣。
他耳后的绢花不知何时换了真花,露水正顺着叶脉往领口钻。
师傅的旱烟杆就是这时劈下来的。
大师兄捂着后脑蹿上戏台,抄起霸王枪耍了个回马枪。
枪头红缨扫落梁间积灰,纷纷扬扬落在师娘新浆洗的戏服上,雪青褶子转眼成了斑驳的老城墙。
### 第一折·倒仓劫(1987年夏)变声期是趁着梅雨摸来的。
前日还能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今晨开口却似钝刀刮锅底。
我蜷在后台衣箱缝里,听小师弟在院中唱《春闺梦》。
他的嗓子清亮如银匙碰冰碗,惊得画眉鸟扑棱棱撞笼子。
"武生多威风!
"大师兄掀开箱盖,汗津津的护腕甩在我脸上,"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赵子龙的亮银枪——"他忽地压低嗓门,"可比小师妹的绣花针带劲多了!
"师娘特制的冰镇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