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想按拒接，结果把花洒开关拧开了，热水兜头浇下来——这场景像极了他的人生，总是意外来得比外卖还快。
"兔崽子！
"赵鑫的咆哮从防水袋里传出来，"让你当保安是叫你维护治安，没叫你给茅台打广告！
"视频背景里，东北大炕上摊着张《三亚日报》，头版正是他抱着酒瓶的英姿，红裤衩被P成了圣诞帽。
第二天清晨，张国龙蹲在超市后门啃菠萝包。
昨夜暴雨把"欢迎新同事"的横幅浇成了抹布，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他脖领子里灌水。
店长甩过来件荧光绿马甲："听说你算账快？
以后负责三号收银台。
"这话让张国龙想起中专微机课——那回他把键盘F键全抠下来，说要做成字母项链送给王莉莉。
现在看着收银机上跳舞的数字键，他突然觉得小数点长得像王莉莉骗他钱时的泪痣。
"龙哥，会员日七折是乘0.7对吧？
"染着绿毛的收银小妹阿芳凑过来，鼻环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眼晕，"昨天那个老太婆非说八五折应该...""简单！
"张国龙把扫码枪当麦克风举起来，"就跟手机充电似的，满一百减三十！
"这话他在汽修厂说过，只不过当时手里攥的是扳手。
上午十点，促销海报刚挂出去半小时，收银台前就排起了长龙。
穿花裤衩的大妈们推着购物车，活像装甲部队攻城。
张国龙扫到第十箱特仑苏时，屏幕上的数字突然跳起踢踏舞——128.7元在视网膜上分裂成12.87和1287两个分身。
"小伙子，我算过了啊。
"戴老花镜的阿婆从编织袋掏出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原价***，打七折是132.3，你咋少收我三块六？
"张国龙脑门沁出汗珠，手指在键盘上方悬成鸡爪状。
他忽然想起赵鑫说过"遇事不决按归零"，啪地拍下取消键。
大妈们集体倒吸凉气，购物车撞出哐当巨响——刚录入的三十件商品全清零了。
"夭寿啦！
"穿豹纹裙的大妈一***坐地上，"我排了西十分钟队！
"后边穿恐龙睡衣的小伙趁机首播："家人们快看！
超市惊现数学黑洞！
"下午三点，海鲜区飘来死螃蟹的腥气。
店长攥着对账单冲进休息室时，张国龙正用计算器玩贪吃蛇。
"***把澳洲龙虾当基围虾卖？
"纸页拍在脸上的声音像放鞭炮，"1280元的海鲜礼盒，你收12.80？
"张国龙盯着计算器上的1280×0.7=896，又看看自己写的12.8×7=89.6，突然明白当年数学老师为啥总捂着心脏上课。
玻璃窗外，早上那个打算盘的老太太正举着手机首播："老铁们！
这就是上午少收我钱的活菩萨！
"当晚，#三亚超市慈善家#话题冲上热搜。
监控视频里，张国龙抓耳挠腮对账的模样被配上《最强大脑》BGM，网友在弹幕里狂欢："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算数水平是跟赵本山学的吧？
"凌晨两点，张国龙蹲在海鲜冷库写检讨。
冻带鱼的腥气钻进鼻孔，他突然想起冷链车上那条塞进秋裤的鱼——现在它们都成了短视频里的笑话。
手机忽然震动，王莉莉发来条语音："龙哥，我抖音刷到你了..."背景音里有个男声在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提款机？
"冷库门突然被撞开，赵鑫举着老年机当手电筒："就知道你在这！
"他棉裤上还沾着东北的雪渣子，"明天跟老子去烹饪学校，灶王爷都比你算得清账！
"张国龙被拽出冷库时，看见超市外墙滚动着新标语："本店启用AI收银系统"。
霓虹灯映在积水里，扭曲成王莉莉的泪痣模样。
远处传来渔船汽笛声，他突然觉得三亚湾的浪头，比松花江的冰面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