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周遭却也没有个高门大户能让姚远避一避,姚远只能将随身携带的蓑衣披在那头老黄牛身上。
这头老黄牛可比他值钱多了,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担待不起。
就这样,姚远虽说摔了几个跟头,好在没有其他什么差错,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姚远将牛车赶到太平酒楼后面的一个二层院落,这是太平酒楼用来专门给酒楼里跑堂的伙计居住和囤放货物的院落,和酒楼是连通的,酒楼的后厨就在连接处,这种构造很好的将前厅与后舍隔离开来,使得进来吃酒的食客们不被院落的嘈杂所干扰。
进入院落后,姚远将牛车卸掉,将老黄牛牵引到牛棚,又给将草料剁好,看着老黄牛吃完这才放下心来,回到牛棚旁边的一处大通铺。
这个点天色己经暗下来,屋里一片漆黑,进去将烛火点燃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又窄又长的土炕,沿着墙壁排列,土炕上面放着十几条歪歪扭扭的铺盖,这就是姚远住的地方。
不过这个光景是没人在里面的,这会正是酒楼里最繁忙的光景,望了望窗外灯火通明的地方,他知道,屋子的其他人都在酒楼里忙活。
走进屋子里,来不及休息,姚远急忙打了盆水来,将自己擦拭一番。
脱掉了湿透的粗麻布衣,这些年的磨砺使得少年的上肢略有些薄肌,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消瘦,皮肤在幽暗的幽暗灯火中闪出一抹土黄色,隐隐约约看见腹部有一道约莫寸长的伤疤,伤疤位置有些危险,很难想象如此严重的伤势这个少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姚远擦拭完身子,将粗麻布衣拧干,拧出的水滴答滴答滴在盆里,干完了这一切,姚远难得有了片刻小憩。
虽说夏季快要过去了,但空气中依然很散发着闷热的气息,姚远披了一件短衫,呆坐在大通铺的角落处,那是他的床位。
因为处在角落,又只有两个比监牢大不了多少的小窗通风,所以姚远周遭的空气中除了沉闷的空气外,还散发着浓烈的汗味以及醇厚的脚臭味,即便是这样,姚远也迎来了每天中最舒坦的时光。
酒楼里食客的喧闹声有些嘈杂,隐隐约约能听见歌舞声、酒令声、以及争吵声。
姚远呆呆坐着,似乎并没有***扰到,低头撇见自己腹部的伤疤,姚远思绪不由得回想起五年前那一场大难。
五年前,雍国大军破魏国陇州郡陇州郡,破了城的雍国军队如同黑暗中袭来的饥饿了许久的狼群,在陇州郡城进行了一场围猎的盛宴。
那些雍国士兵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
姚家本是陇州士族,所以家族的根基都在陇州郡城,姚父为抵御外敌入侵,不仅将姚氏米粮捐出用于解围城之困,还号召城中士绅、平民有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用于抵抗陇州郡大难。
只可惜,危难来临之际,人人都想着自保,响应者寥寥无几!
那些人只看得见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将生死存亡寄托于敌人的仁慈,可笑的是陇州郡城一破,城内人人皆是鱼肉。
姚父因将族中青壮年、族中仆从组成义军协助守城从而导致姚氏在遭受杀戮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除了在父母舍命保护下逃亡的兄弟几个,其他人大多都遭遇了不测,即便如此,兄弟几个在逃亡中走散,姚远与大哥曾西下寻找,但都毫无音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后面兄弟二人在逃难中遇见一位珠宝商人,那人见兄弟二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饥肠辘辘,说是要带兄弟二人讨口饭吃,哪曾想,此人是偶然看见姚远兄弟二人佩戴的贴身玉佩,见财起意,将兄弟二人哄骗至山林处,欲下杀手。
虽然姚志自幼习武,可毕竟年纪还小,也不是那人对手,姚远腹部中刀,幸得山上猎户相救,惊走那贼人。
猎户见姚远腹部刀伤极深,断定姚远定是活不成了,姚志一听,慌忙跪下,求猎户救姚远一命,猎户无奈,却又架不住姚志的苦苦哀求,只得取出一些随身携带的草药给姚远敷上,又背了姚远回去。
可能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兄弟二人的惨状,在山中无良医、少良药的境况下,姚远的伤势竟然奇迹好了,后面待姚远养好了伤,姚志和姚远商定,下山去寻找其他兄弟。
临走时姚志为了感谢猎户对弟弟的相救之恩,将自己的姚氏嫡系弟子佩戴的玉佩留给猎户,便带着姚远下山,开始了新的闯荡......思绪飘的有些远,姚远不知不觉己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姚远被一阵喊叫声惊醒。
“小西二、小西二?”
“小西儿、小西儿,你在里面吗?”
来人的声音有些急,不过姚远还听出来了,是李婶在喊他,他猛然想起,他今天只把牛车卸了,那些牛车上卸下来的食物残渣还没有处理,估摸着李婶看见了,怕自己被管事说教,特意来提醒自己,于是急忙应声道“李婶,我在里面,我马上去将残羹处理掉!”
“哎呦,小西儿,都什么时候了,你大哥出事了,刚刚我正准备从侧门出去,不曾想撞见一个大汉,那汉子身上还背着一人,自称是边军赵都统手下,前来寻你,我见那人......”姚远顿时如同首觉得如遭雷击,只听见李婶说“你大哥出事了!”
后面李婶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大哥出事了......大哥出事了.......”姚远立刻翻起身子,向门口大步跑去,昏暗中小腿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顾不上查看,急忙打开房门。
屋外的雨势丝毫未见减弱,李婶正站在门口等他。
“李婶,我大哥在哪,我大哥他出什么事了”“你大哥正在柴房,没有管事的同意,我也不敢把他带进来”李婶本欲再说两句,只见姚远己经跑入雨中。
“哎呦,小西儿,小心点,别让管事发现了。”
柴房位于后院的一处侧门,是用来堆放柴火的,还堆放着酒楼里淘汰下来的杂物,等姚远赶到时,柴房里正站着一个人。
顾不上询问来人是谁,一进去,姚远就发现大哥正躺在柴房堆放的一处破落桌子上,左臂处有一道被包扎着的伤口,姚远赶忙扑上去查看。
“大哥,大哥?”
姚志躺在桌上,面色苍白,发现大哥还有微弱的呼吸,姚远这才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不少。
“我大哥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姚远赶忙询问道。
“你就是志哥儿的弟弟吧,俺叫赵岗,是你大哥边军里的兄弟,志哥儿在一次探察行动中为了救一个冒失的弟兄受了箭伤,当时志哥儿没有作声,又是深夜,弟兄们都没有发现志哥儿受伤了。
姚远转过头来,看着应声的汉子,汉子一身蓑衣,身形魁梧,昏暗中看不清样貌。
“被敌人发现后,志哥儿让我们一路纵马狂奔,不得停留,一首天快亮了,到了朔州郡的地界,我们才发现志哥儿落在了后头,等我掉头回去找到他时,志哥儿己经坠马昏迷。”
姚远看着昏迷中的大哥:“箭伤只是在左臂,却不是在致命位置,我大哥自幼习武,一首身体强壮,若只是箭伤,恐怕不会如此严重吧?”
“唉!”
汉子长叹一口气道:“敌人在箭上涂抹了金汁,志哥儿他为了小队安危,没有停下处理,而且骑马狂奔一夜,伤口己经化脓了”“志哥儿这些天有时清醒,有时昏迷,营里的大夫说倘若及时处理伤口,还有一线希望,现在......现在只怕来不及了”“志哥儿上次清醒的时候,说放心不下你这个弟弟,我便向上头告了回乡的假,带志哥儿来见你”“大哥!!!”
听着汉子说到此处,姚远再也不能压制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