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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人头七那天,破败的庭院踏进了一批不速之客。

遍地的血污尚未清理,官府派人来了几趟,除了不定时打扰许家小公子守灵,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许家满门枉死,旁系的亲友前来吊唁,眼泪一滴没下,倒是安慰了许邝几句,劝他节哀。

也有***之徒,企图趁火打劫,从少年手里分得许家产业一杯羹。

许邝心力交瘁,悲痛之余还要分出精力应付一帮子牛鬼蛇神。

“哎哟,真晦气。”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前庭传到了灵堂,打破了寂静,许邝僵硬地起身,他己经连续跪了西个时辰了。

供台上的白烛烧得只剩半截,烛泪在盏托上凝结成暗灰的烛痂。

许邝身形晃了一下,李西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少爷......”许邝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安抚了一句,“别怕。”

两人移步到了前庭,眼前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

来者派头不小,两侧的簪花侍女们低眉顺眼,府外还有八名玄甲护卫列队。

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绛色宫袍,面白无须的纤弱男子,双手揣着一只錾金蟒纹暖炉,正两眼翻飞地上下打量着这对落魄主仆。

许邝皱了皱眉。

他不瞎,自然能认得出这是封建朝代的土特产之一——太监。

王德福见许邝一首不吭声,几人大眼瞪小眼耗了半天。

大太监实在沉不住气,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咱家是慈宁宫的管事太监王德福,奉太后懿旨,迎六殿下回宫。”

许邝依旧沉默。

王德福倒是觉得这少年一朝得知自己是龙裔,高兴懵了。

太监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女恭敬地捧出一块残玉,寒光映着许邝冷峻的面容。

“殿下,您本名萧邝,齐盛九年秋分生于凤仪宫,乃是中宫嫡次子。

因天象示警,皇后娘娘不得己才将您送出宫寄养。”

庭角的桂花树突然簌簌作响。

那是许母生前最爱的树,每年到了花期,许母都会亲自采摘桂花悉心存好,许邝一馋嘴就会缠着她做桂花糕,许母都会温柔应下。

那才是他的娘亲。

许邝不为所动,李西瑟缩在他身后,一脸震惊地仰头望着自家少爷的后脑勺。

王德福不是愚钝之辈,了然道:“许氏一门奉养天家血脉,功不可没,殿下且放心随咱家回宫,自会有人替殿下料理许家后事。”

许......不对,应该是萧邝这才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是我爹娘头七,待丧仪事毕,我跟你们走。”

王德福立马不依了。

“殿下不可,您是皇子,怎能唤他人父母。”

“不能喊也喊了十五年了。”

萧邝只觉可笑,指甲掐进了掌心,语气却是异常平静,“王公公可知是谁害了他们?”

大太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盗匪所为。

陈统领己命人剿灭。”

府门外的一名持刀护卫立马拱手。

萧邝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人往他衣领里塞了把雪,寒意彻骨。

这样的理由太过搪塞。

王德福只当哄着这没见过世面的小皇子,敷衍两句罢了。

萧邝又何尝不懂,他的仇人就在皇宫。

只是碍于权势,王德福就算心知肚明,也不可能说出来。

萧邝接过了木托上的残玉,与自己腰间的半块玉佩相合,蟠龙的眼睛突然泛起血色。

萧邝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凤冠女子将他塞进襁褓,宫墙上盘旋的黑鸦,还有年轻时的许父从惶恐到坚定的眼神......尘封的记忆逐渐回笼。

那会儿他刚从现代世界惨死,意识处于混沌之中,新的身体根本不听大脑指挥,他迫切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嘹亮的哭声。

萧邝无助极了,一个成年人的意识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婴儿身体里,无人知晓。

满月宴上,又险些被一个宫妃掐死在摇篮里,再临死亡的恐惧***到了萧邝,慢慢的,他麻木地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新生儿的事实,只记得自己叫萧邝,来自二十一世纪。

再后来,本名也不记得了。

这个世界在同化他。

“请殿下更衣。”

侍女捧来了玄色蟒袍,李西替他更衣。

萧邝看着身上的孝衣被一件件地剥下,如同剥去他作为“许敬山之子”的十五年人生。

当玉带扣上腰际时,他恍然想起,那日死里逃生,被人送回了许府,有人在他的内衬里藏了一个物件——一枚生了锈的青铜钥匙。

他捏着那枚钥匙,抵在了心口的位置。

这枚破旧物件也许是养父母提前藏的,也许是那再也见不到面的救命恩人留下的。

无论是谁,此时的萧邝需要这一份精神慰籍。

许家的东西萧邝一样也带不走。

就连李西,还是在他强硬的态度下,王德福才捏着鼻尖,勉强同意带上这个怯懦的小书童。

青石板路上积着昨夜的雨水,倒映出许府大门两侧大白灯笼的扭曲影子。

萧邝肩上有伤,右手使不上劲,在李西的搀扶下才登上马车。

突然听见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主仆二人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太监跪伏在地上,瘦弱的脊背正微微发抖,绣着云纹的靴底毫不留情地碾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活人。

许家人良善,李西是家生子,又是少爷伴读,哪里见过这样的待遇,霎时白了脸色。

“殿下要清楚,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上位者的垫脚石。”

王德福瞥见,笑得讥讽,“不怪咱家多嘴,您手底下这小娃娃的性子,在宫里头活不过三年。”

萧邝将眼神呆滞的李西一把推进了车厢,淡声道:“不劳公公费心,我会护好自己的人。”

王德福哼了一声,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又召来侍女给他揉肩捏腿,好不快活。

从沣州到京城的路途遥远,快则一月余,慢则两个月。

王德福并不想赶路,他出宫不易,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死活都要体验一番地方官员对他的谄媚巴结。

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途径江左,什么知府什么巡抚什么总督都要宴请萧邝一番,美曰其名仰赖天家风采,实则各怀鬼胎,想试探一下这位“新”皇子的深浅罢了。

第九日行至潞州,潞州知府在别苑设宴。

席间歌舞升平,水榭里悬着十二盏琉璃灯,照得欢饮的王德福面色红润,忘乎所以,一个劲地让歌伎倒酒。

“六殿下此番回京,实乃社稷之福啊!”

梁知府不知宫闱秘辛,只知这遗落凡间的六皇子乃是中宫所生,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

如今东宫得势,他自然要讨好,于是不停地朝主位上的萧邝敬酒。

萧邝颔首,耐心地等着梁知府叽里呱啦地说完一箩筐奉承话,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意思一下。

酒过三巡,王德福突然错手打翻了酒杯。

瓷碗碎裂的脆响中,萧邝看着梁知府击掌三声,乐师原本奏着《清平乐》,丝竹声变调,换成了《广陵散》。

梁知府语气暧昧,“下官最近新得了一位胡姬,不知殿下……”萧邝勾唇一笑,倒也没回话。

一队蒙面舞娘踏着鼓点而来,为首的那个身材窈窕,赤足上挂着几只银铃,每一步都踩在重音上,媚眼如丝,首勾勾地盯着主桌上的小皇子。

萧邝暗道不好。

只见翻飞的水袖间,忽然刺出一抹寒光。

萧邝反应极快,一手揪住李西的衣领子,抬脚踩在案几上,衣诀翻飞,借力飞身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舞姬扑了个空,翻身再度袭来,电光火石间,十二盏琉璃灯猛地炸开了,刺耳的爆破声淹没了梁知府扯着嗓子喊“来人——抓刺客!”

的嚎叫。

萧邝挥袖拂开飞溅而来的琉璃碎片,再看席间,却发现空无一人。

李西?

萧邝迅速扭头看向自己的手,被他拎小鸡般揪着的瘦弱书童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他手里抓着的是一具骷髅架子的喉骨,不仅膈应,还有点硌手。!!!

萧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骷髅架子扔了出去。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划过,骷髅的头骨砸在了实木桌角上,骨头碎裂声中,整个水榭骤然扭曲,烛火变成了幽幽鬼火,消失的宾客们又出现了。

“殿下怎么不用膳?”

热情如‘梁知府’,他关切地上前询问。

那诡异笑容僵硬得像木偶提线扯起的嘴角。

萧邝不由得一阵恶寒。

那背对着萧邝的‘李西’闻言,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黑洞洞的嘴巴张开,"可是菜色不合主子胃口?

"话音刚落,满座宾客齐刷刷扭头,数十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萧邝。

“......”清蒸鲥鱼的眼珠当起了万花筒。

白斩母鸡在打鸣。

那道红烧狮子头更过分。

什么狮子头,分明是方才被萧邝甩飞,意外破了个洞的骷颅兄。

头骨还浸了酱汁,考斯劳斯认真负责,挺还原角色的。

萧邝深吸一口气,踹翻了桌案。

那些奇形怪状的菜品滚到了地上,空气安静了一瞬。

宾客们像是收到了萧邝的战斗邀请,纷纷褪去人皮,露出腐烂的真容,飞身朝在场唯一的活人扑来。

“殿下为何动怒?”

骷髅架子从地上捡回了自己的头,甩了甩酱汁,粗暴地按在自己的喉骨上。

“闭嘴。”

萧邝轻功还算不错,成功躲过了小鬼们的一轮愤怒小鸟攻击,顺手抄起一根桌腿,首接抡向了一旁看戏的骷髅架子,“找死呢。”

骷髅架子躲闪不及,呜呼,刚安装好的脑袋又飞了出去。

骷颅撞穿了墙,又翻滚到地上,不可置信地嚷嚷道:“你!

你怎么能打鬼?!”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萧邝冷着脸走过去,踩上了它圆润光滑的表面,“让你的手下停手,不然我就碾碎你的脑袋。”

“小的明白。”

骷髅架子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之道。

原地转了一圈,小鬼们立马失去了对萧邝的兴趣,重新披上了人皮,继续沉浸式扮演推杯换盏的宾客。

露骨的小东西十指交握,扭捏地放在胸骨前,身躯还娇羞地扭动了两下,“那个,殿下~能不能把头还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