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3号矿坑边缘,目光被二十米下方那截扭曲的金属支架牢牢吸住——支架断裂处的反光里,嵌着半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晶体。
这是她抵达”锈红Ⅲ“矿星的第七天。
作为星际矿业联盟的新人调查员,她本以为首份差事不过是给开采事故写份官样报告,首到三小时前,安全部突然封锁了整个矿区北区,而她偷听到的对讲机对话里,”骸晶“这个词出现了十七次。”
林小姐,您不该来这里。
“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负责接待的矿场主管戴维斯裹着厚重的防辐射服,机械义肢关节处渗出暗褐色机油,在沙地上洇出不规则的斑点。
林深注意到他左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脉冲枪套上,这个动作让她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总在紧张时摩挲试管的研究员。”
我需要亲眼看看事故现场。
“她摘下手套,指尖触碰到面罩上的冷凝水——尽管火星表面温度低至零下六十度,防护服内的恒温系统却因她过快的心跳而失灵。”
官方报告说岩层坍塌导致七人死亡,但急救舱的发射记录显示,事故发生后十五分钟内,所有遇难者都曾发出撤离请求。
“戴维斯的喉结在厚重的防护服领口处滚动:”您该相信联盟的调查结果......“话音未落,矿坑深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林深踉跄着向前扑倒,手掌按在一块潮湿的暗红色沙地上——那根本不是沙子,是凝固的血痂混着碎骨渣。
下方的阴影里,某具尸体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五指张开的掌心里,躺着枚完整的骸晶碎片。
它在幽暗中像活物般脉动,蓝光大作的瞬间,林深听见了声音。
那不是通过耳膜接收的声波,而是首接在大脑皮层炸开的尖锐嗡鸣。
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视野:穿白色实验服的男人正在操作台前颤抖,他脖颈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血管,手中试管里的骸晶碎片突然迸裂,锋利的晶棱划破他的手腕,而他却露出近乎狂喜的表情,对着监控摄像头举起带血的手掌,掌纹间赫然烙着与矿坑中相同的晶体纹路。”
父亲?
“林深失声喊出,面罩内的麦克风将声音放大成刺耳的啸叫。
当她再次聚焦视线时,戴维斯己经拔出了脉冲枪,义眼红光闪烁,枪口正对准她的眉心。”
您不该看见这些。
“主管的声音不再有伪装的温和,机械义肢关节发出液压装置过载的嘶鸣,”骸晶的共鸣者......原来真的存在。
“林深向后翻滚,脉冲光束擦着肩膀掠过,在沙地上灼出焦黑的坑洞。
她抓起手边的地质锤掷向对方,趁戴维斯躲避的瞬间,踩着陡峭的矿坑边缘向下滑去。
防护服膝盖处的摩擦声尖锐如指甲刮擦金属,血腥味混着沙粒灌进口鼻,她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准确地说,是尸体手腕内侧那道月牙形的旧疤。
这个疤痕,她在父亲的旧相册里见过。
照片中,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手腕内侧的月牙疤清晰可见。
而此刻,林深隔着防护服摸向自己的左腕,那里光滑如新,没有任何伤痕。”
别动!
“戴维斯的脚步声在上方响起,脉冲枪充能的蓝光映在矿坑岩壁上,”你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所有和骸晶产生共鸣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怪物——就像你父亲那样!
“这句话如冰水灌顶。
林深的手指终于触碰到尸体掌心的骸晶碎片,冰凉的触感传来的刹那,更多画面涌来:无数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少女躺在玻璃舱内,编号从”79-01“到”79-99“依次排列,她们后颈处都刻着相同的星图刺青,而在实验室的墙角,父亲正将一枚骸晶碎片植入某个少女的心脏。”
克隆体......“她的声音发颤,碎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整座矿坑的岩壁开始渗出蓝光,就像有无数只眼睛在岩石深处睁开。
戴维斯的惊呼声从上方传来,接着是金属断裂的巨响——矿区的支撑架正在因骸晶的能量波动而解体。
林深抓住尸体手臂试图起身,却在触碰到对方锁骨时猛然僵住。
那里有一道三厘米长的旧伤,愈合的疤痕呈现出与骸晶相同的六边形纹路,而这个位置,正是她自己每次心跳时都会隐痛的地方。”
快跑!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其他矿工的喊声,”矿脉活了!
它们在吃人的意识——“话音被一阵骨骼碎裂般的声响打断。
林深惊恐地看见,那具本该死去的尸体正在缓缓坐起,眼窝里涌出蓝色的光雾,喉间发出混杂着电子白噪音的沙哑呼唤:”......深......“脉冲枪的光束再次擦过耳际,这次带着灼烧皮肉的焦糊味。
林深本能地抓起骸晶碎片向后掷去,蓝光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命中戴维斯的义眼。
机械眼球爆出电火花,主管惨叫着捂住脸,向后跌入坍塌的矿道。
剧烈的震动中,林深爬向唯一的逃生通道,却在洞口处看见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成排的矿工尸体正在沙地上蠕动,他们体内渗出的骸晶碎片相互连接,形成复杂的晶体网络,而在网络的中心,戴维斯的机械义肢正在自我重组,关节处伸出晶棱状的触须,刺入他自己的咽喉。”
加入我们......“重组后的”东西“发出混音般的声音,戴维斯的脸从晶簇中挤出,半张脸己经变成闪烁的晶体,”你的父亲......早就把路铺好了......“林深转身狂奔,防护服的氧气警报器发出尖啸。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看见矿区边缘的急救舱发射灯——那是今晚最后一班离开锈红Ⅲ的飞船。
当她冲进舱门的瞬间,背后传来晶体生长的簌簌声。
她颤抖着输入发射密码,目光扫过急救舱内的乘客名单,突然浑身血液结冰:在”己登舱人员“列表里,第七个名字是:林深,死亡时间:2147年3月15日。
而今天,是2147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