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墙壁上，青苔正顺着水渍蜿蜒，恍若无数双窥视的眼。
金面使摘下那半腐的面具，露出张年轻却阴鸷的脸，他蹲在沈砚面前，指尖划过其掌心：“说吧，玉符碎片藏在哪儿？
你以为拖到戌时三刻，定光寺的人就会来救你？”
沈砚心头一震，却强装镇定：“不过是枚碎玉，你们绣衣卫还怕民间传说不成？”
金面使突然笑了，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粒猩红药丸：“这是西域‘忘忧散’，吞下去，你连亲娘都肯卖。”
药丸凑近的瞬间，沈砚突然发力撞向金面使，同时大喊：“你以为我不知分舵布防？
三日前漕帮运的火油，就藏在东跨院！”
这一撞并非全力，金面使踉跄间，药丸滚落在地。
恰在此时，地面传来细微震动，东跨院方向竟真的腾起火光——是蒙面人如约制造混乱！
地牢顿时大乱。
沈砚趁守卫分神，扭断枷锁冲向楼梯。
顶层大堂里，绣衣卫正忙着救火，他混进人群，却在转角瞥见金面使匆匆走向密室，怀里抱着的匣子上，明晃晃刻着沈家的云纹。
“想知道当年真相？”
沈砚刚要跟上，身后突然伸来只手，将他拽进阴影。
是薛素问，她塞来个纸包，又比划着：“调虎离山，快走！”
纸包拆开，竟是父亲当年的印章，边角缺口与沈砚记忆中丝毫不差。
定光寺的钟声在远处隐约响起。
沈砚咬咬牙，跃出分舵。
身后喊杀声渐远，他贴着墙根疾走，拐过第七个巷口时，忽觉肩头一沉，那蒙面人不知何时己与他并行：“沈公子好大的胆子，那分舵密室里，藏着你爹通敌的‘证据’。”
“你究竟是谁？”
沈砚停步，月光下，蒙面人腰间玉蝉佩泛着冷光。
对方却不答，只抛来枚短箭，箭杆上刻着“谢氏”暗记：“定光寺里，有你爹的笔迹。”
定光寺的残垣在雾中若隐若现。
沈砚翻墙而入，舍利塔第三层的窗棂映着昏黄烛光。
他刚踏上台阶，就听见塔顶传来兵器相交声。
冲上去时，正见两个黑影缠斗，其中一人持剑，招式竟与父亲当年所授相似。
“保护玉符！”
持剑者瞥见沈砚，拼着挨了对手一刀，将个檀木盒踢来。
沈砚接住的瞬间，那对手突然撤身，露出脸上的鎏金面具——又是绣衣卫！
可这面具纹路与金面使不同，竟是银线绣的蟒眼。
“银面使……”沈砚低语。
持剑者笑了，吐出口血沫：“不愧是沈大人之子，这银面使，便是来灭口的。”
话音未落，银面使突然暴起，手中匕首首取沈砚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持剑者扑来挡住，匕首没入其心口。
“你！”
沈砚扶住持剑者。
这人摘下斗笠，竟是个老仆，左眉上的疤痕极深——是当年沈家的马夫陈叔！
陈叔喘息着：“少爷，玉符碎片……在盒底夹层，你爹……没通敌……”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银面使趁机抢过檀木盒，却在打开的瞬间，脸色骤变。
沈砚定睛看去，哪有什么玉符，不过是半卷《盐铁论》批注，上面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七月十五，海水倒灌，谢氏盐场……”“找死！”
银面使挥刀砍来。
沈砚后退间撞翻烛台，舍利塔顿时火起。
浓烟中，他摸到陈叔腰间的短刀，正是当年自己贪玩塞给对方的。
短刀出鞘，寒光闪过，银面使的面具“当啷”落地，露出张极为熟悉的脸——竟是扬州知府家的幕僚！
“你……”沈砚震惊。
银面使趁他分神，刺来最后一剑。
千钧一发之际，薛素问突然从塔外射入枚毒针，正中其手腕。
沈砚趁机夺刀，银面使却咬碎口中毒丸，倒地而亡。
大火越烧越旺。
沈砚背着陈叔的尸体下楼，薛素问在塔外焦急比划。
远处，绣衣卫的火把如流萤般涌来。
沈砚将《盐铁论》批注塞进薛素问药箱，又看了眼定光寺的残钟——此刻，戌时三刻刚过，钟却未响。
“原来如此……”他低语。
父亲当年说定光寺的钟太准时，不是准时响，而是准时不响。
这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薛素问拽拽他衣袖，示意快走。
沈砚最后看了眼陈叔，混入夜色。
身后，定光寺的火光映红天际，那口哑钟，在火中裂成两半。
而他手中，还握着陈叔临终前塞来的半枚玉符，与之前的碎片拼合时，竟露出“谢氏盐场”的字样。
看来，下一个局，就在那片潮起潮落的盐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