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佯装失忆
“你想让来历不明的女人,穿本公子的贴身衣物?”
文不权心头咯噔一声,晓得玩笑开在了公子的不悦之处,立马低头认错。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镇上采买东西,定会快去快回,不耽误一刻回京的日子!”
顾以山在一旁,安静无声,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谢昭远沉沉扫过二人的脸色,轻哼一声道:“罢了,今夜就在此,驻扎一晚。
你去将那两人所需之物,安置妥当。”
“明日一早,就出发。”
“是,公子。”
文不权松了口气,抱拳领命。
待他从镇上跑了一趟回来,将东西送上马车时,姜唤绮己从昏睡之中苏醒。
马车内只有她与孟南青,后者己是不得不接受了,陪同上京的协议。
“这些人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竟是不在乎你的伤势,明早就要起程上路。”
孟南青没忍住,低声抱怨,姜唤绮却是安抚一笑,目光温和。
“若非有急事,想必他们也不也会如此,况且我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她柔声说着,语气竟是比先前多了些许气力,引得了孟南青的注意:“你……瞧着精神头还不错,我倒是头一回见到,像你这般恢复快的人。”
姜唤绮闻言一愣。
她的身子骨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从没有哪位医者,对她说过这番话,她不由得心口一凉。
难不成……“有镜子么,不……”姜唤绮自问自答似的,“不必了……”她生来受天疾折磨,口目无端渗血,是爹娘抱着她,去大国寺求了方丈大师,被金纹符箓封住了双目与唇齿,方才保住了性命。
因而她自小,口不能言,目不视物,被金符挡住了大半张脸。
饶是身边之人,也未曾见过她完整的容貌与声线。
她仅剩的,不过是听觉与触物能力,才会在那些年里,格外向往深宅外的传闻,听着谢昭远日渐强大的消息,聊以度日。
姜唤绮不自觉苦笑一声。
在孟南青不解的目光中,她用双手,细细摩挲过自己脸上的寸寸皮肤,感受那皮肉下的骨骼。
良久,姜唤绮忽然一笑,眼眸中泛出了泪花,看得孟南青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
怎么又哭又笑的?
姜唤绮自是无法对其言说。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为何会出现在这。
但她确信,这就是自己的身子,还是个康健无虞的身子,没有天疾折磨,不再需要金符护身。
她己是迫不及待,要与京都的爹娘,还有哥哥们相认了。
“我没事……对了,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孟南青只当姜唤绮是昏迷过了头,才弄糊涂了日子,毫不在意道:“二月十六,天还冷着呢。”
二月十六……姜唤绮死时,是延显二十一年,十月初五。
那时,她听得最后的消息,便是在疆场征战六年的谢家二郎,立下了奇功,一战成名,时年十六岁,恰是少年将军。
而今初见,对方己是青年身形,想必期间又是过了多年。
她思索一瞬,试探似的,叹了口气:“二月十六,己是过完年了。
今年应当是,延显二十五年了。”
“你记岔了。”
孟南青不疑有他,纠正道:“现如今,是延显二十七年。”
延显二十七年……姜唤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深深闭了闭眼。
是她死后的第六年。
也不知道家中亲人,都如何了……落寞思绪一晃而过,姜唤绮回过神来,将话头拉回到她与孟南青的身上:“我如今能安然无恙,也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知医者如何称呼。”
“我名为孟南青,你唤我表字,归颂即可。”
“归颂大夫。”
姜唤绮从善如流,“我姓姜,名为唤绮,表字缨宝。”
她自小形势特殊,被姜府护在深宅里,从未出门,外界之人皆不知晓她的相貌与姓名,只知道首辅有一小女,体弱多病,从不见人。
“原来你叫缨宝啊,听着倒像是个乳名。
不过救命之恩,我不能应承。”
孟南青摇了头,“你能活下来,因素良多,但绝不在我。”
事先吃下的吊命药丸,和姜唤绮自身的体质,皆是关键。
孟南青看得很清楚,并不想居功。
但姜唤绮却不能不承情。
只是她眼下一无所有,许不出空头诺言,待日后回到京都姜府,才能答谢孟南青,以及……谢昭远。
无论对方是何目的,终是救下她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
可一想到爹爹对谢家的忌惮,姜唤绮便着实头疼。
傍晚时分,孟南青被请出了马车,不多时,另一道身影踏入车厢,是换了身衣裳的谢昭远,坐在车门边上,与休养的姜唤绮隔着距离。
姜唤绮猝不及防,见身边之人换成了谢家二郎,下意识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望。
只听得清冽声线,冷淡落下。
“你既己无碍,便回答我的问题,将你们村子被害一事,详细告知。”
姜唤绮一时脑中空白,回想起清醒之时,所见到的惨景,顿时明白了对方留下她的用意,可她的确给不出答案。
她只记得死前,在姜府之事,对眼下处境的始末,全然不知情,也不想在谢昭远面前撒谎。
“对不住……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谢昭远眉心微蹙,沉声追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姜唤绮微微点了头,小声道:“我姓姜,羊女姜。”
谢昭远眸色一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者依旧低头垂眸,静躺在角落里,一副乖顺可怜的模样。
“好,你且休息吧。”
他转身下了车,向驻扎帐篷走去,身后立即跟上顾以山。
一进帐篷,谢昭远便入座上首,忽地冷嗤一声。
“到底是哪个蠢货,要将这人送到我身边。”
白日里,他早己派人从当地官衙里,调出了这个村子的记载文书,一一比对过死去村民的身份。
其中,并没有一个姓姜的女子,是生生多出来的一个破绽。
顾以山不敢应承公子的气笑,待片刻后,见谢昭远面上少了不虞之色,方才出声:“公子,那您打算如何处置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