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崖蹲在枯死的槐树根下,用袖口反复擦拭那截断剑。
剑身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暗红色锈迹像干涸的血痂,却遮不住刃口处半寸青芒——这是他在镇外剑冢扒了三天沙土才找到的完整剑骸。
"青哥儿!
"街角窜出个扎羊角辫的女娃,怀里竹篮盛着三个发硬的炊饼,"娘让我送来的..."话音未落,西北天际突然传来裂帛声。
五艘青鳞剑舟刺破暮色,船首悬挂的玄铁铃铛叮当作响。
陈青崖猛地拽过女娃滚进树洞,掌心死死捂住她要惊叫的嘴。
剑舟悬停在镇子上空,垂落七丈长的猩红幡旗。
正在收摊的货郎被罡风掀翻,陶罐碎成齑粉。
穿云纹道袍的青年踩着青玉剑落地,靴底碾过满地陶片。
"今日剑冢可出异宝?
"他指尖弹出一粒金珠,滚到卖炊饼的妇人脚边。
妇人哆嗦着解下腰间布袋,二十多枚剑骸叮叮咚咚倒在地上。
最亮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寒铁片,在尘灰里泛着微弱青光。
青年冷笑抬脚,金珠在妇人手背碎成金粉。
陈青崖感觉怀里的小女娃在发抖,她娘亲的右手正以诡异的角度向后翻折。
"蝼蚁也配讨价还价?
"青年剑指一划,布袋凌空飞起。
那些剑骸突然发出蜂鸣,在真元催动下化作流光没入他袖中。
陈青崖摸向怀中温热的断剑。
这截剑骸的鸣颤穿透皮肉,在他胸腔里激起灼痛。
当年娘亲抱着他逃到落剑镇时,襁褓中就裹着半块相似的残铁。
剑舟升空的刹那,他怀中断剑突然暴起三尺清光。
青年修士猛然转头,瞳孔缩成针尖:"剑魄通灵?
"陈青崖抱着女娃冲出树洞的瞬间,背后古槐轰然炸裂。
剑气擦着他耳畔掠过,在青石板上犁出三丈沟壑。
他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左肩衣物尽碎,皮肤却浮现出青铜色脉络。
"果然藏着好东西。
"青年舔着嘴唇逼近,掌心浮现血色咒印,"把剑胎交出来,本座赏你全尸..."咒印触到陈青崖眉心时,他看见修士眼底突然涌出的惊恐。
体内仿佛有万千剑鸣同时炸响,那道蛰伏十六年的青铜剑影终于睁开竖瞳。
当镇民们战战兢兢走出地窖时,只见到陈青崖跪坐在废墟里。
他面前散落着五枚剑舟残骸,还有半截焦黑的手臂攥着玉牌——上刻"天剑阁"三字。
"快看青哥儿的眼睛!
"卖炊饼的妇人突然尖叫。
陈青崖抹了把脸上的血,积雨云倒映在他瞳孔里,竟显出万千剑影流转的异象。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怀里断剑不知何时己化作青铜色的光粒,正顺着血管流向心口。
夜色降临时,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
油灯下缝补衣裳的妇人抬起头,左袖空荡荡的——十年前为护住哭闹的婴孩,她被剑气削去一臂。
"娘,我可能..."话未说完,妇人突然喷出大口黑血,手中绣绷跌落,露出半幅未完成的剑纹图腾。
陈青崖扑过去时,摸到她后背三根入骨透髓的冰锥。
窗棂上钉着张金箔笺,墨迹犹湿:既现剑瞳,戌时三刻,携母至剑冢换命。
断剑在胸腔里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