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的农村妇女不一样,刘氏四十来岁,是个话很少的妇人,长得很端正,穿着打扮十分干净整洁,性子看着是有点严肃,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相处。不过江春晓觉得毕竟是村长夫人,这派头是必须要比平常百姓穿得好一点,姿态比一般人高一点那也正常,但冷淡是冷淡,心地还是倒是不错的,是个直接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不用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是?
刘氏道:“魏家娘子也去镇上呀,正好咱娘俩有伴。”她招呼江春晓坐在自己旁边。
江春晓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连忙客气地道了谢,上车就挨着刘氏坐下了。
在牛车上,除了刘氏和江春晓之外,还有四个妇人,这些人一路上像鸭子一样叽叽嘎嘎地说个不停,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那就是连续剧,一路听着她们说家长里短,一路倒是不寂寞。昨晚江春晓上吊的事,想必村子里有些人也知道了,车上倒是没有人笑话她。
到了甘州城门口外,江春晓便随一行人都下了车,刘氏说:“我们下午要赶回去,申时准时在这等着一起回去。晚了就没有车出来了,记得不要耽误了时辰啦。”
江春晓想了想道:“嗯,多谢刘婶提醒,我尽快回来,小宝还在家等着我呢。”
刘氏点点头,也没再哆嗦便各自散了。
甘州城虽位居边陲,但是比江春晓想像中的要繁华得多,真是穷的地方有富人,富的地方也有穷人,只见城里两边铺子林立,街面流动商贩摆放有序,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街上还有很多卖牛羊肉和动物皮毛的胡商。看来,当地府衙管理得很好,街面上虽然每个铺子不大,但是种类倒是很齐全。
江春晓一路询问着价格,发现当地物价居然出乎意外的低。
她听刘婶的建议,直接去了一家叫《聚源坊》的典当行,据说是当地最大的典当铺子。高高柜台里的一位老先生接过江春晓递过的两只耳环,一观惊了一下,连忙问江春晓道:“这是哪来的?”
“是我娘给我的陪嫁!”江春晓道。
“哦,那,小娘子是要死当,还是活当?”看了看柜台外穿着寒酸的江春晓又问道。
“死当多少,活当多少?”江春晓踮起脚打量了下,那位高高柜里里穿着文邹邹的,但又浮肿着眼皮、脸色灰暗的老先生,作为医者她一看这个人肯定有很严重的病症。
“死当一千文,活当五百文.....”男人道。
江春晓一听,什么世道?抢钱吗?这可是成色品相上佳的黄金首饰,要是在前世要几大千呢。“有没有搞错啊,这个在上京要好九十两银子才买得到的”。
“姑娘啊,这首饰就是这样,新的卖的是款式,旧了款式不值钱了。我们这里是给得最公道的了,当不当呢?”那柜台里的老先生气定神闲地说道。
胡扯个什么呢!江春晓气是气,但谁叫自己落难了不是?做过医生的她能很快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又笑着献媚地对柜台说道:“老先生,我呢,是问了好多人,才听说先生您是最最厚道掌柜才来的!”
“哦,知道就好了嘛,我们给的很公道啦,最多给你话当五百五十文!不能再多了,。”那掌柜眼光多毒,只需一看就明白,能拿出这种首饰的人家以前基本是非富即贵。《聚源坊》能把生意开到全大隶朝,自然是有一套原则的,看到这种物件,一般不会做太过,说不定哪天当东西的东山再起了呢。
“那活当吧!六百文。”江春晓想了想,六百文文她们娘俩能撑很久,目前怕的是家里房子蹋了,唉,先活着先吧。
“行!“老先生转头示意小伙计,写当票拿钱。
江春晓一边谈价一边观察着老先生面色,看他脸色灰暗、双眼血丝、气虚步浮,心道这先生也面善就试试吧,她又轻轻道:“老先生,小女自小跟随祖父学医,对医术略知一二,请问老先生,是不是经常心慌,夜不能寐?”
那先生眼神扫了扫旁边道:“小娘子,胡说什么?”
“别生气,别生气,我呢是没有任何恶意,以前我祖父也有此症,在这个年纪出现这种症状是很正常的,我长年跟随祖父身边侍疾,所以我对此症略知一二,如蒙先生不嫌,我可以免费为您看症,您看如何?”江春晓看着老先生真诚的说道。
那老先生五十来岁,长年经营典当何等精明,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满眼真诚倒也不像个说大话的。只不过年纪稍轻,但说话有条有理,虽穿着粗布衣裳,但她长的双目清明,一对眸子如黑曜石般闪耀,不似山野无知妇人。
他略微迟疑,但心中又颇不甘地想饶幸试一试,自己多年失眠己越来越严重,寻医无数,已是药石无医了。
“哦,为什么有此善心,小娘子有何求?“
见到那老先生有了一丝丝动摇,江春晓又道:“小好子只负责看症,开出药方老先生可以拿给您信任的大夫把把关,再说我又不卖药给您,怎么样都害不了您老人家!”
那掌柜想那试试也无妨,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不要命的疾病,能把人折磨疯。他又道:“如果真能有效果,老夫当给你十两酬谢...”
“行,那我马上为你看诊,我求的是以后老先生能照佛一二,若是有用,以后只要老先生帮我美言几句就行!”江春晓压下满心欢喜地道。
跑堂的小伙计,机灵地打开旁边的门让江春晓进入内堂,江春晓向老先生行个礼道:“小女江春晓,清河镇人氏,夫家姓魏,现居龙云村林家屯。”
那老先生回礼道:“哦,魏娘子,鄙人叫张进堂,不必客气叫我张叔就好了,鄙人是这典当行掌柜的。”听这口音明明是人的,上京姓秦的也就那么几家,到这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流落到西北的,想必是都是犯的讲不清原因的事,回头问问东家就知了。
老先生看一脸严肃的江春晓给自己给把脉观症,还能把症状说得清清楚楚,心中逐渐放下心来。其实这张掌柜就是典型的老年性失眠症,一般年纪大了都会有一点冠心病,甘州天寒,心血管一收缩,病就严重些。这古代也没这种病症记载,那江春晓只能按古代病症名称下诊断。
听到江春晓下的诊断,大差不差,奇的是还有个什么血管天冷变窄的讲法,又贴心把交待自己注意保暖,保持情绪稳定。张掌柜让小伙计拿来纸笔,江春晓就给写起了方子:
辨证:肝郁瘀阻,心胸闭阻,
治疗原则:平肝活血,理气宽胸。
淮小麦、钩藤、葛根、合欢皮、锻龙骨、锻瓦楞子、芦根各五钱;
天麻、川芎、莫荆子、苦参、瓜萎皮、薤白、麦冬、柴胡、郁金、菖蒲、焦山栀、赤白芍各三钱;
蝉衣、僵蚕各二钱;
甘草一点五钱;
水煎服,日二剂,连服十四剂。
龙云村魏府江春晓
好在江春晓前世学的是中医,自小随祖父练字,毛笔字写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张掌柜看这蝇头小楷不免好感更甚,点头赞道:“魏娘子,真是出手不凡啊。”
“张叔,谬赞了,吃了有什么不适就去龙云村找我。”江春晓把方子交给张叔,起身便要告辞。
“好好好,等一等,魏娘子,先给你二两诊金,一两五碎银,另五百文铜钱,你先拿着吧,剩下的以后若我病好必定亲自上门酬谢,切记把当票拿好,以后有钱再来赎回。”张掌柜说完,示意小伙计把钱和银票拿给江春晓。
张掌柜真是个细心的人,竟会想到江春晓买东西要用到铜钱找补。
江春晓接过银钱当票,顿时心生感激,连忙向老先生鞠躬道:“谢谢老先生,先生今日大恩,阿晚来日必谢!”
拜别张掌柜,出门奔向大街。
江春晓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也不会卖掉这两个物件,虽然她还搞不清为何当初女主为何不当掉它们?
从典当铺出来,她又去了一家名叫《文绣坊》铺子,刚进大门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美丽妇人,正在整理案板上的布匹,她后面靠墙码着一卷卷色彩缤纷的布匹,看到江春晓进来,那女人用余光上下打量了下下江春晓,商人看人眼光是很歹毒的,只需瞄一眼看就能判断出,来人有没有钱消费,看着寒酸的江春晓,看来也做不成什么大生意。
“请问姑娘,需要买点什么?”在一边的一个小姑娘倒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江春晓往店铺柜台来回扫看了几眼,她虽然不是很懂这些绸缎云锦什么的,但是看个好歹还是会看的。
江春晓走到柜台跟前,只见柜台里摆了十来二十条手帕,旁边摆放的是荷包,还有各种小玩意,款式单一,花色也俗气,笑道:“老板娘,请问您这接绣活吗?”
那妇人看了看江春晓,又打量了一眼她的手,以为是江春晓要拿件绣花,看着手还算是细腻便道:“你要拿件绣花吗?”
江春晓连忙摇头回道:“不是的,帮我婶子和嫂子拿,她们刺绣很好,而且款式还是上京最时新的。”
说完,她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淡绿色帕子,还是以前他们从上京一直带在身边用过的,一路流荡过来,帕子已用得发白了,但上面绣的图案还是栩栩如生。
那妇人和小女娘都拢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很满意,一边嘀咕着:“款式也时兴,还不错……”
转身那妇人又说道:“你们还能绣出其它款式吗?”
江春晓点点头,又说道:“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给你们画好样子,衣样这些你收不收?”
那妇人无语江春晓这精明样,还没做成第一单生意就开始谈第二单了?妇人也没等她说完话,看江春晓也不是个当地普通的村民,就道:“行,你拿来给我看看,只要绣得好就收,你是哪个村的?”
“龙云村。”江春晓回道。
“好像不在附近啊?”那妇人道。
“在清河镇,没事的,我们村里有人每逢十日便有车进城送来的”。江春晓道。
那妇人又道:“那行,你先绣五条来,要最新款式。”
江春晓考虑了下,又问:“那是多少钱一条?”
妇人道:“一条二十文钱,就你这个帕子的样子就成;荷包就二十到三十文,还得看看样式才定,按我给你们花样子先来五个,绣好了过来拿来结账,我得先看你们水平怎样!”
江春晓犹豫了一下,二十文钱很少的,只够买四斤高梁面,但是目前她对当地不熟自己暂时只能赚个差价。
早上她问了林婶子,他们的绣品平时只能卖个十五文,如果说服他们按自己的花样来绣,自己收了,放在这里来卖,那么她帕子能赚五文钱差价,款式换快点,新颖些,价格可以再谈高点。
想想自己在进当铺前,身上才只有两文钱呢,这么一看,五文钱也不少了,五条帕子有二十文差价,二十文能买四斤高梁面或一斤白面,四斤高粱面能够母子俩吃近十天了。
江春晓又看了看案板上的成衣,想到小宝衣服还很单薄,便又问道,“四岁小孩子的棉衣,和鞋子有没有”?
“有”那小女娘手脚麻利地自柜子里拿出两套孩子的衣服。
“棉衣八十文一套,单衣三十文一套,棉鞋三十文,单鞋二十文一双,这是最低的价格了。”那妇人指着双小小的鞋子说。
“那都要就十百二拾文吧,再送我点布头,孩子衣服不经磨。天寒了家人还要来买的,今天来得急,孩子一个人在家,要赶着回去。”
“姑娘啊,这是上好布匹做的,看这棉鞋,棉衣,天气转冷棉花都涨价了,一百三十五文。”
”一百四十文,再加双单鞋!”江春晓道。
“好,真是的,亏死了!”那妇人抱怨道。
“我先拿几个帕子试一试先”江春晓道。
那妇人听罢从柜台里拿了五个帕子、绣线又道:“弄坏了可是要双倍赔钱哦,那你拿什么抵押。”
江春晓心想,还要押金啊,唉,也难怪,万一有人赖账,总不能为了几条手帕到处寻人吧!无奈地交了二十五文押金,把帕子和绣线放在包好的衣服,鞋子里,一起装到搭链中便离开了绸缎庄。
江春晓就在城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一路看看哪里有卖东西的,一边走一边记,东边卖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生活用品,西市卖其他商品。甘州地处孤寒之地,民风也淳朴,当地卖的吃食品种也非常少,除了包子就是面饼,那大米是金贵物,从南方运来要二十文一斤,当地主要以面食为主,白面十文,高粱荞麦面五文,黍米八文,那蔬菜类这个时候,街上卖的就是些土豆白菜了之类的了。
江春晓力气太小了,只能一样买了点,买了10斤面,在猪肉摊割了三斤肥猪肉,一斤五花肉,买了些盐巴和冰糖、灯油......
当然少不了小宝的糖葫芦。东西太多了江春晓干脆买了个背篓,把买的东西装好,把肉和两斤白面放在最下面,黑黑的高粱面和土豆白菜大葱放上面,等她好不容易背着东西,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家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江春晓十分抱歉地对大家说着对不起,说自己路不熟迷路了。
刘婶宽慰着她说,不要紧大家一起来就一起回。
江春晓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