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极为罕见,江照晚也只是听裴淮序提及过,却从未见过。
军中规矩森严,士兵不敢听江照晚的指示轻易动手,只能朝着谢将时请示,得了肯定后才敢动手检查。
果不其然,摸到他鬓角下面呢有不平整的地方。
得到自己将军的示意后,揭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不是云澜国人,此刻大家心中都冒出来了这个想法。
谢将时一行人表情凝重,因为这样的面孔他们毫不陌生,这正是边疆苍梧国常见的样貌。
宋副将扒开那人的衣服,脖子上所特有的苍鹰印记展现于众人眼前,他又当即查看了裴淮序身上所中的燕尾箭矢,“将军,是苍梧国皇室暗卫所特有的标记和暗器。”
“真的是苍梧国人?!”
江照晚震惊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她曾在裴淮序的书房中看到过这样相似的样貌和印记。
那时候,窗外的白梅开得正好,疏影横斜。
阿晏坐在书案前处理着公务,自己倚坐在他身旁,为他研着墨,好奇地看了看他面前与云澜国百姓长相截然不同的画像,眉头蹙在了一起。
“阿翎,不许皱眉,这是苍梧国人。”
他笑着,抚平了那双因感到奇怪而蹙着的远山眉。
“晚晚,晚晚,你怎么了?”
谢将时看着江照晚微微泛红的眼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谢将军。”
只是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了。
苍梧国与云澜国相邻而地势资源却大不相同。
云澜国地处中原,水源充沛,富庶丰饶;而苍梧国地处沙漠,水源物资匮乏,常年觊觎云澜国的肥沃土地与丰富物产,经常在两国接壤之处发动战乱。
而当年的护国公府正是抵御苍梧国的护国功臣,先帝贞元帝亲自赐匾——护国公府。
后来却因通敌叛国,与苍梧国勾结泄露军中机密被满门抄斩了。
自此,盛极一时的护国公府衰落,谢家军的兵符也被皇帝收归,朝中众多武将与民间百姓纷纷质疑,却被其一道圣旨所再三缄口,最终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现如今谢国公府唯一的后人——谢将时,却不知为何逃过了那场浩劫,一路北上带领谢家军攻进了皇宫。
当时与护国公府勾结的苍梧国人却又重新出现在皇帝身边,这其中关窍不得而知。
“说!
你们苍梧国到底有什么阴谋?”
谢将时疾言厉色道。
“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
云澜的护国公府没有了!
就连最后的"护身符“——大名鼎鼎的淮南王也死了!
你们凭什么与我们有一战之力?
哈哈哈哈,云澜国马上就成为我们苍梧国的囊中之物了!
谁也阻挡不了我们的大计!
哈哈哈哈……”“既然阻止不了,那你就先去死吧!
给我的阿晏陪葬吧!”
江照晚首接将手中的剑插入他的胸口中,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她的手猛地脱了力,那苍梧国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向后倒去,似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地失去了生命。
江照晚将剑拔出,又刺了进去,再重复。
三刀六洞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愤,她的阿晏,她的晏清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苍梧国的阴谋?
什么有没有一战之力?
都与她无关,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把伤害阿晏的人杀死了,她累了,没有一丁点力气再去思索旁的事了。
她想阿晏了,她怕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她捡起脚边的那枝白梅,想起今天被皇帝以为太后侍疾为由召进宫,却被污蔑扣留的场景。
她骤然明白她是他的软肋,以她为饵摆的鸿门宴,裴晏清义无反顾地踏进来了。
她在金銮殿中一遍遍祈祷他不要来,结果,他一袭月白长袍,外穿一件玄色大氅,身姿挺拔,仿若遗世独立的孤松,墨发束冠,几缕碎发垂落在如玉的脸颊旁,眉眼如霜,携一只白梅,孤身一人地踏入这吃人的金銮殿中。
将那开的正好的白梅递给她,拢了拢她的狐裘,紧紧地抱着她说,“阿翎,我的阿翎,不用怕了,有我在。”
江照晚抱起毫无生气的裴淮序,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丝和大氅,最后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裴淮序那冰冷的唇上,身体猛地一低,任由那些箭矢穿透自己的身体。
“不要啊,晚晚!”
最后耳边听到的是谢将时慌乱的声音。
江照晚感受到身体的温度逐渐消失,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了,她好似看见那个如玉般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抚摸了她的发丝,朝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来,“阿晏,是你吗?”
“是你来接阿翎了吗?”
********“裴晏清,你骗人!
裴晏清!”
江照晚嘴里嘟囔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落入枕间。
“小姐梦魇了,怎么办?”
月见摇了摇辛夷的手,头上的绒花乱颤。
辛夷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江照晚额间的汗,神色凝重。
“听着好像在喊王爷的名字。
快去请王爷过来,快去!”
月见一向听辛夷的话,不疑有她。
“王爷,王爷,不好了!
我们小姐她梦魇了!”
文华阁内烛火摇曳,裴淮序执笔的手蓦地顿住,墨汁顺着狼毫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晦暗的云。
“梦魇?”
他起身时带翻了青瓷茶盏,滚烫的热茶泼在袖口龙纹上,却浑然不觉。
“可宣太医了?
去唤既白过来。”
话音未落,人己掠过十二扇描金屏风,步履匆匆地赶往栖梧苑。
缙云和空青对视一眼,“哎——”,一人去请了既白,一人紧随裴淮序。
栖梧苑内“阿晏,你答应过我的!
阿晏,不要抛下我!”
江照晚看着那一袭白衣逐渐远去,心如死灰,情如枯木,如坠冰窟。
她猛地睁开眼睛,撑着床头,“哇”地一声,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喷涌而出,溅落在床前的青砖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小姐!”
“你不是说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吗?
怎的这般严重?”
既白顿时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连忙过去把了脉松了一口气,“你这小王妃只是心有郁结,把那口淤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事让她心绪能如此起伏?”
听到曾无数次在梦中萦绕的声音,江照晚缓缓转过身,目光所触及那熟悉的脸庞,眼眶瞬间红了。
“阿晏?
阿晏,是你吗?”
江照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仿佛生怕眼前的人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