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暗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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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更鼓声刚过三刻,顾怀瑾的指尖还残留着玄狐皮毛的温热。

他靠在紫檀雕花榻上,望着掌中半块黍饼——这是七年前从那个小公子怀里掰下来的,硬得能硌碎狼牙。

月光穿透窗棂,在黍饼龟裂的纹路上游走,恍若当年雪夜蜷缩的身影。

黍饼边缘的裂痕里嵌着暗红血渍,那是小公子冻裂的唇上蹭下的。

顾怀瑾用拇指摩挲那道痕迹,忽然听见记忆深处传来冰凌碎裂的脆响。

十二岁的隆冬,祠堂飞檐下的冰锥足有婴孩手臂粗,他用狐裘裹住那个雪堆里扒出来的人时,对方腕骨上的银链正勾住他腰间玉佩的穗子。

"少爷,漕帮的船到通惠河了。

"窗外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顾怀瑾猛地攥紧黍饼,粗粝的边角刺进掌心,他将黍饼塞回了暗格,屏风上的鸦青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暗袋里新添的玄狐尾毛。

他掠过东院时,父亲书房的烛火正将两道扭曲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其中那顶进贤冠的明珠泛着青荧,像极了猎场上玄狐的翡翠眼瞳。

"刘公公?

"他靴尖轻点飞檐,整个人倒挂在廊柱后。

檐角铜铃纹丝未动,唯有几缕夜风偷走了窗内漏出的字句。

"...北境三十万大军终究是悬在陛下心头的刺。

"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裹着蜜糖,"顾老将军若是肯交还虎符,陛下愿赐丹书铁券..."青瓷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顾父的声音带着砂砾般的疲惫:"幽州十六部今秋频频犯边,此时动兵权如同自毁长城。

""哎哟我的大将军!

"金丝云履碾过青砖的声响惊飞檐下寒鸦,"摄政王昨日往兵部塞了七个主事,您当那些狼崽子真在等春汛?

他们等的是沈晏清摔杯为号!

"顾怀瑾的指甲深深掐进廊柱。

他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中颤动,那些新生的霜色分明是这半月才冒出来的。

窗内忽然传来衣料窸窣声,刘公公的语调陡然阴冷:"三日后早朝,若还见不着虎符...顾小将军猎场上那支穿云箭,可就要钉进太庙香案了。

"疾风掠过庭院,顾怀瑾旋身落地时,正撞见刘公公的猩红披风消失在影壁后。

那顶进贤冠的明珠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幽绿弧线,宛如毒蛇吐信。

"臭小子滚进来!

"父亲的声音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顾怀瑾揉着震麻的耳朵跨进书房,却见紫檀案上赫然摆着白日猎场用的雕弓。

弓弦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金丝蛟筋,在烛光下泛着血色——这是御用之物。

"换上夜行衣,去查漕帮的船。

"顾父突然将虎符拍在案上,青铜饕餮纹咬着的玉珏裂开细纹,"记住,今夜你从未来过东院。

"二十艘漕船正在卸货,麻袋摔在码头的声音像闷雷。

漕帮二当家蹲在桅杆阴影里,铜钱镖割开麻绳的瞬间,幽蓝的陨铁箭镞滚了满地。

每支箭尾的凤凰火印都在月光下淌血,那是工部军械司独用的朱砂漆。

"上月幽州大营刚报失三千玄铁箭。

"顾怀瑾用剑尖挑起箭镞,冷光映亮他蒙面巾上的暗纹——赫然是摄政王府的螭龙纹。

漕帮二当家突然用镖尖挑起他的面巾:"顾小将军这出戏倒是妙,白日里刚猎了摄政王的玄狐,夜里就扮作他府上的人..."话音未落,船舱深处突然传来木箱倾倒的巨响。

顾怀瑾甩出飞爪勾住桅杆,却见个湿透的小太监正往河里推鎏金木盒。

暹罗金蚕丝从盒缝漏出一缕,缠住他靴底的瞬间,记忆突然刺痛——七年前那个雪夜,冻僵的小公子怀里除了黍饼,还藏着半幅金丝软甲的残片。

"慈宁宫的东西也敢偷?

"漕帮二当家的弯刀己经架上小太监脖颈。

刀光即将见血时,十二盏琉璃宫灯自上游飘来。

玄甲卫的陌刀挑开木盒,统领摩挲着盒盖螭纹,忽然对着顾怀瑾蒙面巾下的眼睛轻笑。

河水突然沸腾,无数玄铁箭镞从货舱迸射而出。

顾怀瑾挥剑格挡时,看见统领袖口滑落的银链,链坠正是半块黍饼形状的玄铁令。

摄政王府地宫·丑时沈晏清将金丝软甲浸入药泉,血色很快在池中晕成凤凰展翅的形状。

暗卫跪在寒玉阶前,捧着的漆盘里盛着玄狐翡翠眼珠,此刻正渗出幽绿液体。

"往太医院送的剂量再加三成。

"他苍白的指尖划过软甲领口龙纹,"告诉张院判,先帝托梦说三十枚翡翠镇魂不够,要凑足西十九之数。

"炉火突然窜起青紫色焰苗,将北境舆图上的幽州照得通明。

沈晏清解开腕上银链,露出内侧"怀瑾"二字——这是当年叔父将他踹进冰湖时,唯一没被搜走的物件。

冰层下的银链曾勒进腕骨,如今却成了锁住顾家命脉的绞索。

地宫暗门忽然洞开,带着水汽的小太监匍匐在地:"禀王爷,顾小将军中计了,那批玄铁箭己全数换上咱们的狼头印。

"沈晏清抚过案头密函,朱砂笔在"新帝密会镇北侯"处画出血色圆圈。

药泉雾气升腾间,他腕间旧伤突然崩裂,血珠滴入泉水的刹那,金丝软甲上的龙纹竟似活过来般开始游动。

镇北侯府·寅时初顾怀瑾扯下蒙面巾摔在案上,布料的螭龙纹浸着漕船污水,在烛光下泛出诡异青黑。

他盯着虎符裂缝里渗出的血丝——这是父亲方才用金错刀割破掌心留下的。

"玄甲卫袖箭上淬了西域尸蚕毒。

"顾父将药粉撒在儿子肩头伤口,"沈晏清这是在提醒我们,他连七年前你救我时用的金疮药方都查清了。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顾怀瑾反手掷出茶盏。

一道黑影翻进屋内,竟是白日里猎场的萧明。

他月白锦袍沾满泥浆,掌心托着枚带血的翡翠眼珠:"我在太医院墙根捡到的,这上面刻着顾家军暗号。

"三人围拢的瞬间,翡翠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的冰蚕。

虫尸遇风即化,在案几上拼出西个血字:"玄狐食月"更鼓恰在此时敲响,顾怀瑾望向窗外,不知何时起,一轮血月正被黑云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