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戏台
沈砚冰趴在戏班后台的木箱上，指尖跟着胡琴调子在斑驳的镜面上画《牡丹亭》的水袖，腕间银铃随着呼吸轻响——那是娘用绣绷上拆下来的银丝给他编的，说戴上能避烬墟界的邪祟。
“砚冰，该吊嗓了。”
父亲沈修文掀开青布帘，戏袍上的金粉在煤油灯里飘成细碎的星河。
他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是镇口王婆婆给的，“今日练《长生殿》，你娘说你的‘埋玉’段气口总不稳。”
戏台子搭在照夜城边的老槐树底下，十根木桩支起半幅青瓦，幕布是娘用三年绣活换的素绢，边角还留着未拆的针脚。
沈砚冰站在台中央，月光从破洞漏进来，照见爹在胡琴后朝他眨眼，娘抱着戏服坐在灯影里，银簪子在鬓角晃成一点萤火。
“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第一句唱到“散”字尾音，远处传来齿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沈砚冰的银铃突然发出尖啸，他看见娘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张符纸，爹的胡琴弦“嘣”地绷断三根。
三道剑光劈开灰雾，领头的执法官披着镇魔司的玄色斗篷，腰间悬着刻满咒文的雪梅针甲。
沈砚冰认得他，三天前照夜城悬赏榜上，这人的画像底下标着“谢枕雪，守垣司第七队队长”。
“沈修文，林素娘。”
谢枕雪的声音像浸了冰，“归藏界气息在你们儿子身上浓度超标，按《灵泉净化条例》第十三条——”娘突然把沈砚冰推进戏台底下的暗格，戏服上的苏绣牡丹在他眼前绽开血色。
暗格的木板刚合上，他就听见爹的戏腔混着血沫喷在幕布上：“砚冰快跑！
去城南找——”接下来的声音被金属贯穿肉体的闷响切断。
沈砚冰咬住袖口，指甲抠进掌心，透过木板缝隙看见娘的银簪掉在地上，沾着灰的素绢幕布上，爹的血正沿着《长生殿》的唱词往下流，“君王掩面救不得”七个金字被染成暗红。
谢枕雪的剑尖抵着娘的咽喉，另一只手拿着鎏金罗盘，指针疯狂打转：“别挣扎了，你们早该知道，赤魇混血种的孩子不可能藏得住。”
娘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滴在雪梅针甲上：“砚冰…他这里…有你们守垣司最害怕的东西。”
她抬起染血的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二十年前那场戏，你们以为烧了戏神谷就完了？”
谢枕雪的瞳孔骤缩：“你是戏神谷的余孽？！”
暗格里的沈砚冰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检测到宿主濒临死亡，戏神签到系统启动——”罗盘“当啷”落地的瞬间，娘的银簪突然飞起，针尖刺向谢枕雪的眉心。
但雪梅针甲自动浮现出冰棱护盾，银簪“叮”地弹开，娘的身体也被剑气掀飞，撞在老槐树上，鬓角的白发沾着树皮碎屑。
沈砚冰的掌心在流血，银铃碎成几段缠在腕上。
他看见爹的尸体旁边，那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突然想起上个月娘给他缝新戏服时说的话：“砚冰长大了要唱生角，像你爹那样，做照夜城最亮的角儿。”
“新手签到己激活，获得《霸王别姬》基础唱段——”谢枕雪的剑指向暗格：“出来吧，混血种。
你以为躲在戏台下，就能逃过灵泉检测？”
木板被剑气劈开的刹那，沈砚冰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扬起，带着《霸王别姬》的尾音：“力拔山兮气盖世——”血色戏袍突然在他身上绽开，袖口里飞出金色枪尖，那是爹去年给他做的道具枪，此刻正泛着金属冷光。
谢枕雪的雪梅针甲在他眼前突然变得很慢，慢到能看见冰棱间流转的咒文，慢到能数清对方睫毛上的霜。
“虞兮虞兮奈若何——”枪尖点地的瞬间，老槐树的影子里涌出无数楚军亡魂，他们穿着锈甲，握着断剑，像从戏文里走出来的死士。
谢枕雪的冰棱碎了满地，他看见本该是个少年的身影站在亡魂中间，戏袍上的金粉化作流萤，照亮他苍白的脸。
“这是…戏神谷的禁术？”
谢枕雪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
沈砚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招，只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爹的血、娘的银簪、还有刚才系统提示里那句“距离观众侵蚀进度：30%”，都在火里变成碎片。
他举起枪，枪口对准谢枕雪的咽喉，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长出黑色鳞甲。
“砚冰！”
娘的声音从槐树那边传来。
沈砚冰转头，看见娘拖着断腿爬过来，手里攥着半幅绣着《牡丹亭》的绢布——那是她绣了三年的戏服，本该在他十五岁登台时穿的。
谢枕雪趁机甩出冰棱，目标不是沈砚冰，而是他身后的娘。
“不——”沈砚冰的枪响了。
不是道具枪的木响，而是金属撕裂空气的尖啸。
金色枪尖穿透冰棱，在谢枕雪的肩甲上划出火星，楚军亡魂同时扑向另外两名执法官，他们的惨叫声混着胡琴的余韵，在灰雾里荡出涟漪。
娘终于爬到他脚边，把染血的绢布塞进他手里：“去城南…找戏神谷的老班主…他会告诉你…你爹的真实身份…”她的指尖划过沈砚冰腕间的鳞甲，忽然笑了，“原来…是真的…赤魇的血…和恶魔的印…”沈砚冰的眼泪砸在娘的脸上，咸涩混着血腥。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恶魔血脉共鸣，暴食罪印激活——”他突然感觉不到痛，只看见娘的身体在怀里变得透明，像烬墟界的灰雾。
谢枕雪捂着肩站在戏台边缘，罗盘的指针指向沈砚冰，发出刺耳的蜂鸣。
“杀了他！
他是双脉混血种！”
另一名执法官的刀砍过来，却在碰到沈砚冰的戏袍时碎成齑粉。
沈砚冰站起来，戏袍上的《牡丹亭》唱词在发光，每一个字都变成血色锁链，缠住执法官的西肢。
他听见自己用两种声音说话，一种是爹教的戏腔，一种是陌生的低哑：“你们追的是戏子，还是灭世的神？”
谢枕雪的瞳孔里映着沈砚冰背后的景象——老槐树正在枯萎，树干上浮现出归藏界的六芒星纹路，而少年的右半边脸，不知何时覆上了青铜面具的纹路，左眼瞳孔裂变成蛇类的竖瞳。
“快走！
他要开启双界通道了！”
谢枕雪突然转身，冰棱炸开在灰雾里，给自己和同伴开出一条路。
沈砚冰想去追，却发现娘的身体己经彻底透明，只有那半幅绢布还在手里，上面的杜丽娘绣像眼睛在流血。
系统提示音第三次响起，带着机械的冰冷：“观众侵蚀进度：25%。
建议宿主尽快离开危险区域，下一次签到将在12小时后解锁。”
他跪坐在戏台中央，怀里抱着娘的绢布，爹的尸体躺在五步外，手里还攥着那把断了弦的胡琴。
灰雾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照夜城的方向亮起无数火把，像极了去年中秋他登台时，台下观众举着的灯笼。
腕间的鳞甲在慢慢消退，沈砚冰摸着脸上未褪的面具纹路，突然想起三天前爹在后台说的话：“砚冰，记住，戏台上的人唱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台下的人，永远要护好自己的魂。”
现在，他的魂里住着戏神谷的禁术、归藏界的罪印，还有系统冰冷的提示。
远处传来守垣司的警笛，像极了胡琴走调的声音。
沈砚冰站起来，戏袍上的金粉簌簌而落，混着父母的血，在戏台木板上画出一道血色的路。
城南，戏神谷老班主。
他把娘的绢布塞进怀里，捡起爹的胡琴，琴弦在灰雾里泛着微光。
当第一缕蒸汽火车的汽笛划破夜空时，沈砚冰踏上了戏台的台阶，背后是父母的尸体，前方是照夜城的灯火，而他的掌心，正有六芒星的纹路慢慢浮现。
“下一次签到，还有11小时59分。”
系统提示音像悬在头顶的铡刀，“请宿主做好准备，迎接第一次血脉融合。”
沈砚冰抬头，看见锈色月亮里隐约有戏台的倒影，仿佛有无数观众坐在云端，等着看这出双脉混血种的灭世大戏。
他摸了摸腕间未愈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胡琴的杂音，在烬墟界的灰雾里飘向远方。
这一夜，照夜城的悬赏榜更新了。
榜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照片里他穿着染血的戏袍，怀里抱着半幅绣着牡丹的绢布，身后是两棵枯死的槐树，树干上分别刻着归藏界的六芒星与烬墟界的赤魇图腾。
悬赏理由写着：双脉混血种，戏神谷余孽，灭世级灾厄载体。
而沈砚冰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的戏台中央，父母的血正沿着《长生殿》的唱词，慢慢拼出一行小字：“第二日签到：《定军山》，可解锁‘空城计·魔改版’——用戏腔迷惑敌人时，观众打赏可提升技能效果。”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