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振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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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在梅雨季发酵。

夏蝉望着玻片里放大的复眼结构,突然听见顾淮用镊子敲击培养皿。

三短一长的节奏穿透蝉鸣,像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

"看这个。

"顾淮将显微镜推过来,他的袖口蹭到碘酒,洇开紫罗兰色的云。

夏蝉俯身时,一滴雨水正从屋檐坠落,在载玻片投下扭曲的放大影像——复眼里嵌套着无数个微缩的顾淮,每个都在对她笑。

那是被解剖的蝉头发声膜,显微镜下宛如破碎的琴键。

"知道雄蝉为什么拼命叫吗?

"顾淮的镊子尖点在玻片上,"不是在求偶,是在找七年前的同龄人。

"夏蝉的睫毛扫到目镜。

1997年的蝉,2004年的蝉,此刻共振成窗外的滂沱大雨。

她突然想起奶奶的搪瓷缸,那些泡在凉白开里的蝉蜕,会在雨季膨胀成透明的幽灵。

实验报告写到第三页时,顾淮突然哼起歌。

他总在雨天哼这首曲子,修长的手指在离心管上敲击节拍。

夏蝉偷偷在草稿本上记下旋律,未干的墨迹被漏进的雨水晕开,像正在溶解的五线谱。

"要不要看个魔法?

"顾淮变戏法似的摸出音叉。

当428Hz的振动频率在试管丛林中穿行时,所有蝉标本突然开始共振,薄翅在福尔马林液里掀起微型风暴。

夏蝉捂住耳朵的瞬间,看见少年眼里的银河倾泻而下。

放课后,顾淮的自行车横在雨幕里。

他摘下银铃系在车把上,说这样就能把蝉鸣装进口袋。

夏蝉攥着伞骨后退半步,却被他往掌心塞了枚温热的硬币:"陪我去趟音像店?

奶奶的越剧磁带该换了。

"巷口的白玉兰被雨打湿,香气浸透了夏蝉的帆布鞋。

她数着顾淮的白球鞋踩过多少水洼,突然听见他说:"你走路像在跳格子。

"伞面倾斜的刹那,她看见两人影子在积水中交叠,像两枚正在吻合的齿轮。

音像店的老式收音机在放《牡丹亭》。

顾淮蹲在磁带架前,后颈的蝉翼疤痕随动作起伏。

当他抽出邓丽君的《淡淡幽情》时,夏蝉看见玻璃柜里躺着盒褪色的自然录音带,标签写着"1997·蝉鸣·青槐巷"。

"那是我妈最后的作品。

"顾淮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水痕,"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时,她还在调试录音设备。

"银铃在门外叮咚作响,夏蝉突然明白他总在雨天哼歌的原因——那原是母亲未完成的安魂曲。

归途的雨愈加密了。

顾淮把磁带揣进怀里,哼唱声混着雨点击打伞面。

经过电线杆时,他突然说:"你心跳好快。

"夏蝉的伞撞上路灯,惊飞了躲雨的灰斑鸠。

少年大笑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而她攥着湿透的校服下摆,发现那枚硬币己烙进掌心。

推开家门时,弟弟的哭声裹着中药味扑面而来。

母亲摔碎的药罐在夏蝉脚边炸开:"现在才回来?

没听见弟弟咳血吗?

"她蹲下身捡碎片,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报台风预警。

玻璃渣刺进指尖时,突然想起顾淮说的——有些共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