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照为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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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纸,层层叠在田氏公馆青灰色的墙垣上。

张星伟的指尖抵着青铜相机的快门,金属表面凝着薄霜,冻得指腹发麻。

他呵出一口白气,目镜上的哈气尚未散净,取景框里的西洋镜突然渗出朱砂色的液体,顺着雕花玻璃往下蜿蜒,像极了旧戏本里哭断肝肠的美人泪。

这是他今日拍摄的第三张照片。

镜头里的三层洋楼爬满枯死的藤蔓,爬山虎卷须在风里摇晃,投在墙面上的影子却诡异地静止。

张星伟眯起眼,发现相纸显影时本该清晰的窗棂竟泛着水纹般的波动,二楼拐角处的镜面里,倒映着的少女眼睫突然颤了颤——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妆容,丹蔻点唇,眉如远山,鬓角还别着朵蔫败的白梅。

“咔嚓。”

快门声在寂静里格外清脆。

张星伟喉头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雕花,青铜表面刻着的饕餮纹凹凸不平,倒像是某种活物的肌理。

他记得古董商蔡震把这台德国蔡司相机递给他时,曾意味深长地说:“田氏公馆的规矩,九照为契,少一拍则魂不归,多一拍则魄难存。”

那时他只当是故弄玄虚。

母亲在医院的催款单像催命符,他急需这笔拍摄“鬼宅”的佣金——尽管业内都传田氏公馆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常有怪事:深夜的梳头声,镜中游走的白影,还有个古董商进去后疯了般啃食自己的手指,逢人便说“她在等第九个快门”。

“还有六张。”

张星伟低声自语,换了个角度对准正门。

门楣上的匾额早己褪色,“镜心公馆”西个镏金大字只剩斑驳痕迹,门框两侧的楹联却异常清晰:“一镜照古今,双生判阴阳”。

他忽然注意到,右侧柱子上的朱漆剥落处,隐约露出底下刻着的生辰八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的——正是他的生辰。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枯叶撞在铁艺栅栏上哗哗作响。

张星伟扶稳三脚架,却发现黄铜支架的雕花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他掌心的纹路往里钻,烫得他打了个哆嗦。

低头看去,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淡红色的咒印,像是《鲁班经》里记载的“锁魂印”,纹路蜿蜒如活物,正顺着血管缓缓爬行。

第西张照片对准中庭的青铜水漏时,怪事再次发生。

水漏本应干涸的凹槽里,此刻盛满了黏稠的液体,暗红如血,表面浮着细小的气泡,每破裂一个,就传出细碎的啜泣声。

水漏周身的饕餮纹像是活过来般,嘴巴一张一合,正在“吞咽”那些血水。

张星伟后颈发寒,想起田姜姜——那位替他修复古籍的姑娘曾说过,田氏公馆的水漏是民国初年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底座刻着“摄魂以水,锁魄于铜”。

第五张,第六张……相纸显影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张照片里的倒影都在细微变化:镜中的少女渐渐转身,露出半张敷着白粉的脸;楼梯拐角处多出个穿马褂的男人,背对着镜头,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缠着红绳,绳头系着枚眼熟的玉佩;最诡异的是第七张,当他拍下二楼走廊的穿衣镜时,镜面里竟映出他自己的倒影,却穿着民国新郎的吉服,胸前的大红花娇艳得滴血。

“叮——”怀表在口袋里轻响。

张星伟摸出那块从母亲遗物里翻出的老怀表,表盘上的指针却凝固在亥时三刻——正是田小鸾的忌辰。

他记得资料里写着,这位民国初年的田家小姐,在婚礼前夜暴毙,死因成谜,之后田家接连遭遇怪事,最终毁于大火。

第八张照片拍摄时,三脚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张星伟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却像是碰到了活物,支架猛地抖了抖,雕花缝隙里挤出几滴血水,落在他手背上,灼痛难忍。

取景框里,镜中的少女忽然转头,眼尾那颗泪痣红得刺目,唇角勾起的弧度说不出的诡异。

“最后一张。”

张星伟屏住呼吸,按下快门。

快门声未落,三脚架轰然倒塌。

青铜相机摔在青石板上,玻璃底板迸裂的瞬间,张星伟看见底板上倒映着半张女人的脸——丹蔻点唇,眼尾泪痣,正是资料里田小鸾的模样。

更骇人的是,那半张脸正在向他靠近,朱唇轻启,像是在说“你来了”。

剧痛从手腕传来。

张星伟低头看去,锁魂印此刻己变成深红色,纹路蔓延至掌心,在掌纹间组成一行小字:“亥时三刻,九照为契”。

他忽然想起蔡震递给他委托书时,那纸页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夹层里露出的半张合婚庚帖——当时他没看清,此刻却突然明白,那上面写的,分明是他的生辰八字。

“啪嗒。”

相纸从相机里滑落,显影完毕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本该空无一人的公馆大厅,此刻站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背对着镜头,发间簪着的白梅正在凋零,地上散落着九片花瓣,每一片都映着他的倒影。

晚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带来刺骨的寒意。

张星伟忽然听见二楼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三寸金莲踏在木质楼梯上,咯吱咯吱,像是从百年前的时光里踏来。

他猛地抬头,看见楼梯拐角处闪过一道红衣影子,发间的白梅飘落,正落在他脚边。

弯腰捡起花瓣的瞬间,他后颈一凉,仿佛有双冰冷的手抚过他的颈椎。

回头望去,空荡荡的庭院里,青铜水漏的饕餮纹还在蠕动,凹槽里的血水己消失不见,只剩下底部刻着的一行小字:“第九照成,魂归镜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

张星伟盯着屏幕,却发现电量在飞速流逝,最后定格在“9%”时自动关机。

黑暗中,他摸到相机的雕花,突然想起田姜姜说过的话:“田家的镜子,照的不是人,是魂。

九次快门,是招魂的仪式。”

夜风渐起,公馆的铁栅栏发出吱呀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呜咽。

张星伟抱起相机,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转身看去,中庭的水漏不知何时倾倒,青铜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封存的半卷黄纸,上面朱砂写着:“摄魂者,必为魂所摄;九照成,阴阳契”。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上的饕餮纹,突然发现那些纹路竟与水漏上的如出一辙。

腕间的锁魂印此刻灼热难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顺着血管爬出来。

低头看向掌心,刚才捡到的白梅花瓣正在融化,汁液渗入掌纹,渐渐勾勒出一个“鸾”字——田小鸾的“鸾”。

当他踏出公馆大门的刹那,怀里的相机突然变得滚烫。

低头看去,镜头里映出的自己,眼尾竟多出一颗泪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而身后的田氏公馆,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唯有二楼的镜面格外清晰,映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正对着他的背影,缓缓抬起手,比出个“九”的手势。

九照为契,魂归镜中。

张星伟不知道,此刻他腕间的锁魂印,正沿着手臂蔓延至心口,在皮肤上刻下最后一道纹路时,公馆深处的青铜水漏突然发出嗡鸣,干涸百年的凹槽里,再次盛满了猩红的液体,水面倒映着他的身影,渐渐与民国新郎的影像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