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凝诀时,剑气如银蛇游走,却在即将化形的一瞬骤然溃散。
他踉跄半步,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黑血溅入溪流,染红了水面漂浮的落花。
袖中滑出一枚半裂的玉牌,磕在石上发出轻响。
沈慕言拾起它时,指尖抚过边缘焦黑的刻痕——“慕言”二字己模糊不清,唯有背面残缺的剑纹泛着幽光。
这玉牌自他被师尊捡回便随身佩戴,如今裂纹却一日深过一日,仿佛在预示什么。
“咳咳……”他攥紧玉牌抵住心口,锁灵汤的毒性在经脉中翻涌,如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
后山结界泛起涟漪,林婉婉猫腰钻过灵力裂隙,裙角被荆棘勾破也浑然不觉。
她仰头盯着峭壁上的赤朱果,那串红果藏在晨雾中,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寅时采摘,药性最烈……”她咬破指尖,血珠在掌心画出一道扭曲的符文。
这是上月从古籍里偷学的“隐息术”,虽不知来历,却能骗过守山灵阵。
只是每次施术时,额角总会刺痛难忍,仿佛有根银钉往脑仁里钻。
指尖即将触到果蒂的刹那,一声虎啸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碧瞳虎金睛怒睁,利爪拍碎了她藏身的岩石。
“小老虎乖,姐姐给你唱曲儿!”
林婉婉甩出腰间幻音铃,叮咚脆响裹着古怪音调在山谷回荡。
那虎竟当真晃了晃脑袋,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她趁机拽下赤朱果,逃命时还不忘回头做鬼脸:“明日带烧鸡赔你呀!”
沈慕言听到铃音便知不妙,匆匆赶到时,正撞见林婉婉从崖顶一跃而下。
少女张扬的红裙绽开在雾霭中,像朵不要命的山茶花。
“接住我呀!”
她笑嘻嘻扑进他怀里,发间沾着草屑与晨露。
沈慕言被她撞得后退两步,掌心触到她手腕时猛地顿住:“被碧瞳虎伤的?”
三道血痕狰狞地横在雪肤上,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哎呀,小伤!”
林婉婉挣开他的手,献宝似的捧出赤朱果,“快吃,这颗最红的我焐在怀里一路呢。”
果肉入喉清甜,却压不住心头苦涩。
沈慕言垂眸望着她腕间伤处,突然扯下束发缎带,细细缠裹那道伤口:“下次再闯禁地,我便告诉林长老。”
“你敢告状,我就把灵溪谷炸成烟花!”
林婉婉踮脚戳他眉心,却被他突然苍白的脸色骇住。
黑血顺着沈慕言嘴角溢出,染红了才系好的缎带。
云梦宗窥天殿内,玄霄子拂过青铜镜面,沈慕言咳血的画面在波纹中渐渐清晰。
镜中少年额间金纹一闪而逝,与三百年前太虚剑宗宗主陨落时的异象如出一辙。
“锁灵汤剂量加倍。”
玄霄子将药瓶掷到沈无须脚下,瓷瓶炸裂声惊飞檐下青鸟,“要么他死,要么云梦宗给他陪葬。”
沈无须跪捡碎片的手抖得厉害。
七年前北荒边境的血月之夜浮现眼前——那婴儿躺在尸堆中啼哭,周遭尽是太虚剑纹的残旗。
他本不该心软的。
深夜,沈慕言在剧痛中惊醒。
梦中血色滔天,黑衣修士的剑锋刺穿妇人胸膛,婴啼声与他的喘息重叠。
枕边玉牌发烫,裂纹又深了几分。
窗外竹影摇曳,沈无须枯立廊下,手中药碗腾起灰雾。
他想起白日镜中玄霄子的警告:“天墟灵骨现世之日,便是仙门浩劫开端。”
药汁入喉刹那,沈慕言瞥见师尊眼中水光。
他假装未察,却将玉牌悄悄塞入枕下。
溪水潺潺声中,林婉婉翻窗而入,带着满身露水挤上他床榻:“做噩梦了?
分你半块桂花糕压惊。”
她袖口藏着刚偷来的药渣,甜香里混着一丝腥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