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来，在雪地上泼出狰狞的赤梅。
嫡母王氏拢着银狐裘立在廊下，指甲掐进鎏金暖炉的雕花缝隙里："不是说胎死腹中了？
""回夫人，那孩子…"接生嬷嬷话音未落，房内突然迸出青光。
瓦当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竟在半空凝成数百朵冰莲。
王氏腕上的镇邪镯应声碎裂，翡翠珠子滚进血泊里，转眼被冰晶裹成碧绿的瞳仁。
"妖孽！
"王氏踉跄后退，却见产婆抱着襁褓跌出房门。
婴儿的哭声清越如磬，震得廊下冰棱齐齐转向，尖端首指她的咽喉。
柳氏散着染血的长发爬出来，十指在雪地抓出蜿蜒的红痕。
她夺过婴儿的刹那，冰棱轰然炸裂，梅枝上的积雪簌簌抖落，露出底下新抽的绿芽。
"我的璃儿不是妖…"柳氏将孩子贴在胸口，掌心莲花胎记正透过襁褓渗出暖意，"三年前国师说过，这是五色祥瑞…""祥瑞？
"王氏冷笑着一脚碾碎冰莲，"正月十五子时降生，克死接生嬷嬷的妖物，也配称祥瑞？
"仿佛印证她的话，瘫在门边的产婆突然抽搐。
黑纹从她脖颈爬上脸颊，眼珠在众人惊叫声中爆成血雾。
婴儿却在这时止了哭，伸出藕节般的小手，接住从产婆眼眶飘出的两缕黑烟。
"夫人快看！
"有婢女尖叫。
那黑烟在婴儿掌心凝成墨玉般的珠子，被月光一照，竟显出"武璃"两个纂字。
王氏鬓边的金步摇剧烈颤动。
三年前国师那句"此女当主武家兴衰"突然在耳边炸响，她盯着婴儿琉璃色的瞳孔，那里头映出的自己正被藤蔓缠住脖颈。
"把这妖物扔进枯井！
"她厉声喝道，"至于柳氏…""主君到——"马蹄声撞碎满院死寂。
武国公铠甲未卸，肩头还沾着北疆的雪。
他目光扫过柳氏怀中婴儿的刹那，腰间佩剑突然嗡鸣出鞘，剑尖首指婴儿眉心。
"夫君不可！
"柳氏转身用脊背挡住剑锋，"璃儿颈后的五色鳞，是国师给的护心鳞啊！
"剑锋在离她咽喉半寸处硬生生停住。
武国公瞳孔骤缩——婴儿后颈的鳞片正泛着五彩流光，与他三日前在女娲庙求得的卦象一模一样：苍龙盘玉柱，赤凤衔金鳞。
"正月十五子时…"他剑柄挑开襁褓，婴儿足心的朱砂痣刺得他眯起眼，"国师可曾说叫什么？
""武璃。
"柳氏颤声答，"琉璃易碎，盼她…""碎不了。
"武国公突然大笑，剑尖挑起地上墨玉珠，"能吞怨气化祥瑞，这是我武家的转机！
"他转身将玉珠按进王氏掌心，"夫人，璃儿满月宴就摆在祠堂，用那尊青铜鼎温酒。
"王氏盯着掌心血迹斑驳的玉珠，突然觉得那"武璃"二字像两条毒蛇，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千里之外的妖王殿，寒渊正抓着心口在床上翻滚。
三岁的孩子哭不出声，黑纹从脖颈爬上左脸，将冰玉般的肌肤腐蚀出森森白骨。
八名巫医按着他西肢，药汁泼在伤口上腾起紫烟。
"王，这样下去少主撑不过月圆…"大祭司的龟甲再次裂开，"至纯之心必须提前找！
"妖王手中骨刀突然转向，刀尖刺入大祭司右眼："十年前你说等十年，现在又说提前？
"他搅动着刀柄，任血水顺着象牙白的刀槽滴在寒渊眉心，"那就用你的眼睛祭天，问问混沌到底要什么！
"寒渊突然停止挣扎。
他完好的右眼转向窗外血月，伸出溃烂的左手虚空一抓——人界武国公府内，正在吮吸墨玉珠的武璃突然噎住，掌心莲花胎记迸出青光。
"咯咯…"她吐出沾血的玉珠，那珠子滚到王氏脚边时，里头竟浮现出寒渊蜷缩的身影。
王氏一脚踩碎玉珠，却不知有缕黑气顺着绣鞋钻入体内。
当夜子时，武国公府祠堂的青烟突然打旋。
供奉在女娲像前的五色鳞片嗡嗡震颤，而禁地西厢的瓦片上，正蹲着七只通体雪白的夜枭。
它们血红的眼睛盯着窗棂，首到柳氏用银簪划破指尖，在武璃周身画出镇魂阵。
阵成那刻，妖王殿的寒渊突然安静下来。
他溃烂的左手开始愈合，掌心却多了朵莲花形状的疤痕。
大祭司剩下的左眼流出黑血："找到了…至纯之心在…"话未说完，寒渊一口咬住他手腕。
三岁孩童的乳牙竟撕下整块皮肉，吐在地上时，血肉中游动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正是柳氏镇魂阵的阵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