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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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奂非常,本是前朝一大贪官的宅子,当年开国分赏重臣,无人敢收,偏偏隋殊开府时,特意索要,又是皇后私库添置修葺,自然成了仅次于皇宫的全国第一豪宅,府中有高阁名为东亭,参天拔地,白日可与金乌同戏,夜晚可上九星揽月。

往来侍从仆婢,皆男俊俏女秀丽,行走服侍,无不体贴,正是宫中内侍调‖教出来。

隋殊背手前行,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跨过月拱门,蜿蜒曲折,最终到了一片大湖之前。

李听在后亦步亦趋,游视西周,一不留神隋殊住脚,他险些掉下湖水,万幸被对方拦腰扶住,才没有变成落汤鸡。

此举实在唐突,自方才起,二人之间的气氛便十分诡异,隋殊不仅没叫人押着他,还不时放缓了脚步,似乎是在可以等李听,到了景致甚好的地方,还会假装停顿,等李听看的差不多了,再启行。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李听挣扎开来,面色不爽,不欲多废话:“殿下这是何意?”

隋殊怀里一空,不禁错愕,闻言,扬起了嘴角:“奉旨道歉。”

李听自然知道是奉旨办事,可是他才不相信隋殊会乖乖听话,如今他进了隋殊的地盘,隋殊不趁机作弄收拾他,不是被骂傻了,就是被人夺舍了。

见李听看傻子一样看他,隋殊并不气恼,反而踏上画舫,又作势伸手要扶李听一同,嘴上还说:“去东亭要乘画舫渡湖,父皇命本王于东亭上赔礼道歉,李大人是要抗旨吗?”

李听这下了然了,原来是打算到地方再杀,从高楼被推下去,想来不会有太大的痛苦,这样想着,他就释然了。

“噗通!”

这是李听落水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隋殊肆无忌惮的嘲笑。

“***!

你怎么不会水?!

愣着干嘛,赶紧捞上来啊!”

“噗通!”

这是小厮救人的声音。

果然还是轻敌了,按照隋殊的混账程度,怎么可能轻易的给他一个痛快,肯定是先虐后杀,落水只是第一步,眼前的姜汤,则是第二步!

谁知道里面放什么了。

李听凝视着隋殊手中的那碗姜汤,心中升腾起阴暗的揣测。

他敢说,只要这碗姜汤下肚,从今以后李听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隋殊见李听久久不动,看起来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好言好语道:本王方才当真不是有意的。”

李听冷冷道:“殿下若是想笑便笑出来罢,臣家中还有屋顶要补,忙得很!”

他早就放弃补窟窿了,反正稚京今年旱得很,而且就算下雨,也淹不到哪里去,如若真是淹了,他就搬到后山山洞里去。

李听素来最恨水,往常浣衣淘米时,不慎弄湿了衣袍他都要郁闷许久,隋殊怎么折磨他都可以,偏偏要看他落水狼狈的样子,当真是罪大恶极,现在,李听连半分耐心都没了,嘴里自然也说不出一句好听话,恨不得隋殊大受冒犯,将他斩杀于此。

速斩速决,给个痛快。

果不其然,隋殊“腾”地站起,将玉碗重重摔在小几上,画舫都被这动静震得晃了晃,他一张俊脸因为着急,微微发红:“你不要得寸进尺!

本王真是不小心,谁知道你脚那么滑,本王若是想欺负你,还会亲自迎你进门,早就叫人把你乱棍打出去了。”

他倒是急慌慌地替自己辩解,语气也带了几分不爽:“不就是那日不慎撞了你一下吗,李听,你倒真是小心眼,至于吗?”

李听几乎要被这小殿下气笑,嗓音都变了调:“不慎?

殿下的无心之失当真是多如牛毛,那好,当日殿下去而复返,见臣竟避之若寇仇,此是何意?

臣的容貌竟可怖至此吗?”

李听自认并非郎艳独绝,惊骇世俗,但好歹也是相貌端正,正容亢色,何至于叫隋殊避如蛇蝎,吓得转头就跑,他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隋殊果然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半晌,见李听脸色越发阴沉,他才嗫嚅道:“本王……本王……”画舫靠岸,清泠的风铎声随风传来,隋殊反应过来,一拍椅背,底气又足了起来:“岂能怪本王?!

你一个大男人,好端端的穿一身粉作甚?

本王还当撞倒的是个姑娘,自然要出手相助了,谁知……谁知是个男子!”

他倒是恨恨至极,像个发脾气的小女孩一般狠狠地跺了跺脚:“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打扮的那般俏丽!

还有,旁人听见马蹄疾呼都知躲避,偏你一人听不见看不着,怎么?

碰瓷啊,本王看你就是想诈跌讹人!”

提起这个李听就一股无名火,亮声辩解道:“殿下还好意思提吗?

大魏可有明文律法规定男子不许着粉衣?

倒是明载条文,严禁于当街纵马疾驰,违者定当严惩不贷,以维市井之安、百姓之宁!

殿下身为皇族,不做表率,莫非是以身试法吗?”

隋殊向来听不惯这些士子开口便掉书袋,他选择声量压制:“总之你一个男子 ,穿粉衣裳就是不对!

好了,待会儿到了亭上,就莫要提此事了,你自己赏赏花,看看景,随便吟点诗作点赋,便回家去吧。”

本就是奉旨道歉,隋殊骄傲惯了,又一向看李听这样的文人墨客不爽,自然不可能以礼相待,引咎自责,按他刚说的,没在一开始就把李听乱棍打死就己经是很有涵养了。

谁知李听拧起秀眉,还要继续,隋殊将身子一转,灵活地出了画舫站在岸上冲里面龇牙咧嘴,好不嘚瑟。

李听:……他不甘示弱,也要冲出去,哪知李听打眼一看,舫头伺候的小厮瘦骨伶仃,看起来就像一棵霜打风吹的小草,甚至衣领上还染着小草图样,年纪甚幼,全身上下只一双可怜兮兮的圆眼睛还透着亮光,李听被他看得无端心软,便也不肯叫他扶着,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是个身体健康的男子,何至于下个船都要人扶来扶去的。

“噗通!”

“咚!”

隋殊不留神,额头磕在栏杆上,瞬间只觉得头痛眼花,再一愣神,就看见李听快被他气晕过去。

李听刚刚半干的***又浸在湖水之中,好在岸边水位尚浅,刚刚没过膝盖,他气的脸色涨红,浑身发抖,指着隋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急急忙忙,面色大变,厉声道:“还不救人!”